重回和驸马冷战期间,我一把拉起睡地上的夫婿,红着眼就亲了上去
屋外电闪雷鸣,狂风肆虐。
床榻突然传来了一声嘶吼。
睡在地上的林映容抬头望去,她那犀利而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。
“九皇子?”
两人结婚已有半年时间。
林映容因为成为了皇子妃而被剥夺了军权,而顾璟琰作为九皇子,虽然欣赏才女,却娶了一个舞刀弄枪的武将之女,因此两人互相看不顺眼,几乎每天都在争吵,三天一大吵。
今天两人再次激烈争吵后,林映容又被顾璟琰赶到了地上睡觉。
床上没有回应,她掀开了床幔。
却看到顾璟琰眉头紧锁,满头大汗,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。
她皱紧了眉头,伸手去摸他的额头。
手还没碰到,顾璟琰的眼睛突然睁开。
林映容的手停住了,她语气生硬地收回手:“九皇子,我没有冒犯的意思……”
手刚收到一半,话也只说了一半。
顾璟琰突然坐起来,紧紧抓住了她的手,眼睛都红了。
“林映容?”他不敢相信地伸手感受到她热烈而激动的心跳,触摸着她的脸颊。
是温暖的,是真实的。
怎么回事?
他的妻子林映容明明已经战死沙场!
在他们结婚的第三年,匈奴入侵,朝廷中的文人贪生怕死不敢迎战,而林映容作为一个女子却主动请缨。
战事紧张时,皇帝却昏庸无道,听信谗言不肯支援军粮,最终,十万大军因体力不支而战败。
一代女战神,就这样陨落了!
林映容死后,匈奴一路攻入盛京!
元宁十三年,大景朝就此灭亡,皇帝气绝身亡,而他作为大景朝的九皇子被敌军乱箭射死。
大景朝尊贵无比的九皇子,死后不过是一堆腐肉,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,被蚊虫缠绕,被野狗啃食。
没想到,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。
更没想到,刚重生,就再次见到了林映容……
顾璟琰眼神颤抖:“林映容,现在是元宁几年?”
面前的身影突然退开。
林映容不知道这位高贵的九皇子又在打什么主意,只是平静地回答:“元宁十年,九皇子一场梦连这个都忘了?”
冷清的声音传入耳中。
顾璟琰突然明白过来,自己竟然重生到了三年前,回到了和林映容刚结婚的那一年!
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地铺上,神情一震。
前世他因为皇帝指婚娶了武将之女,看林映容怎么都不顺眼,从未给过她好脸色,与她唯一的接触,就是兴致来了叫她来履行妻子的职责,若是不高兴了,事后他立刻让她滚下床去睡,绝不会再多看她一眼。
因此在他们三年的婚姻中,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睡床,林映容在地上铺过夜。
顾璟琰想到这些,心中不禁涌起苦涩。
前世,是他欠林映容的。
重生一次,他想对林映容更好一些。
别人可能不知道,但他知道,她是世界上最英勇的女子,是大景朝的英雄,是他无人能敌的妻子。
“映容,你上床来睡吧。”顾璟琰轻声说道。
林映容正要躺回地铺,听到这话,表情僵硬了。
这是顾璟琰第一次这样温柔地叫她的名字。
她转头看去,顾璟琰半靠在床头,眼尾发红,上身赤裸,腰部结实。
那眉眼间似乎包含了一丝特别的情意。
看得林映容心里痒痒的,心里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欲望。
她的眼神深邃,声音沙哑:“是。”
她不是一个守规矩的女子,性格比普通女子要热烈得多。
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了。
只是他作为九皇子,想要的时候就会大发慈悲让她上床伺候他,不想要的时候,她只能被抛弃,独自度过漫长的夜晚。
像今天这样,两人白天刚吵过架,晚上他就要求同床,这还是第一次。
他当她是什么?随叫随到的床伴吗?
林映容冷着脸上了床。
立刻主动地压在顾璟琰身上,她模仿着勾栏的样子,柔软的手掌熟练地向他的下腹探去。
触碰到的那一刻,顾璟琰的身体一颤。
带着欲望的呼吸喷在他的耳朵和脖子上。
顾璟琰惊讶了一会儿,然后突然反应过来,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!
英俊的脸立刻羞得通红。
他双手抓住她捣乱的手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
林映容却显得不耐烦。
她坐在他身上,眼神冷淡:“九皇子让我上床,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?九皇子难道想要和我像普通夫妻一样同床共枕吗?”
“有何不可?”顾璟琰说。林映容冷笑着讽刺:“今天白天,九皇子不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要把妾身休了,另娶金科女状元吗?”
顾璟琰一时之间愣住了。
在前世,他确实经常用这样的话来伤害她,现在却找不到话来反驳。
林映容已经俯身咬住了他的耳垂。
顾璟琰的身体突然变得燥热。
刚才还冷漠的女人,现在正咬着他的耳垂,低声问道:“九皇子今天希望妾身表现得端庄些还是放荡些?”
没等他回答,女人身上的香气迅速包围了他。
一夜就这样过去。
这场激烈的情感风暴终于停歇,屋外的狂风暴雨也已平息。
结束后,林映容熟练地从床头的匣子里拿出一颗药丸,当着顾璟琰的面吞了下去。
“九皇子看清楚了,我已经吃了。”林映容的声音仍然有些沙哑。
顾璟琰的目光集中在那颗褐色的药丸上——那是他特意让太医配制的避孕丸。
在前世,他非常讨厌林映容,自然不想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。
但现在...
顾璟琰伸手推开了药丸:“以后你不用再吃这些了。”
林映容的表情稍微愣了一下,但随即脸色变得更加冷漠。
她收起了避孕丸,语气冰冷:“我不吃,九皇子心里会不安。”
这句话让顾璟琰彻底懵了。
他呆呆地看着林映容。
她的意思,是不是不想和他有孩子?
这一刻,他突然意识到,原来前世不仅仅是他讨厌林映容,林映容也非常讨厌他。
毕竟,除了在床上,其他地方两人都合不来...
心突然一阵剧痛。
顾璟琰紧抿着嘴唇,最终没有再说什么。
现在,他仍然觉得,只要他努力,林映容一定会改变心意。
第二天。
林映容一大早就出门了。
顾璟琰想着如何缓和两人的关系,决定亲自下厨。
因为是第一次下厨,手被烫了好几个泡。
但他满怀期待地从日落等到夜幕降临,林映容却一直没有回来,顾璟琰的心逐渐冷却下来。
他派人去找林映容。
没过多久,下人回来报告,声音颤抖——
“回九皇子,九皇妃去了栖音楼,至今未出。”
京城第一青楼——栖音楼。
楼里不仅有妓女,还有小倌。
那里的小倌都是戴罪之身,除非皇恩特赦,否则不能赎身。
前世,两人因为林映容一个女子去栖音楼的事吵过无数次架。
因为林映容把她大部分俸禄都花在了栖音楼,只为了保护里面的一个名叫徐书辰的小倌魁首。
但她理直气壮地说:“凭什么男人可以去,女人就不能去?”
听到这话,顾璟琰脸色一白,端正地坐了起来。
“去栖音楼。”
半个时辰后。
栖音楼东厢房。
顾璟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深吸了一口气,推门而入。
一抬眼,他就看到一个英俊的男人慌乱地放开了林映容的怀抱。
顾璟琰僵住了,心口突然一阵剧痛。
徐书辰惊恐地向顾璟琰下跪,林映容却泰然自若,只是起身挡在那个男人面前,然后从容行礼:“拜见九皇子,不知九皇子有何贵干?”
这一幕刺痛了顾璟琰的双眼。
他喉咙发紧:“你是我的,是我明媒正娶的九皇子妃,我自然是来接你回府的。”
林映容听了,眼里却闪过一丝讽刺。
“九皇子是不是忘了,当初是你亲口让我滚出九皇子府,尽管来栖音楼,绝不多管分毫?”
这话确实是顾璟琰亲口说的。
但那时他是因为讨厌她才说的气话,现在他爱她敬她,怎么能和以前一样?
顾璟琰紧握着衣袖,声音都变得沙哑:“我只是希望你能...跟我回去吃个饭。”
林映容抬头看着他,眼里闪过一丝困惑。
过了一会儿,她拱手:“九皇子有令,妾身岂敢不从?”
她显然是答应跟他走了。
但顾璟琰的心却莫名地又酸又涩。
回到九皇子府。
那桌菜已经冷得结了油。
顾璟琰勉强笑了笑:“我叫人把菜热一下,你...”狗食……
一旁侍女忿忿不平:“这可是九皇子亲自做的!”
林映容身形骤然一僵。
她不敢置信看了顾璟琰一眼,声音也低了几分:“……请九皇子恕罪。”
心头的难堪让顾璟琰说不上一句话来。
半响,他才自嘲一句:“无事,是我做得不好,不怪九皇子妃。”
此言一出,林映容心头越发怪异。
深深看了一眼顾璟琰,她一行礼:“既如此,妾身还有事要处理,先回书房了。”
她说完转身就走。
当晚,也并未回房。
顾璟琰孤零零躺在床上,第一次怀疑,自己是否真能挽回她……
次日,天色微亮。
林映容便去了武场。
虽然被皇帝以九皇子妃不可掌实权免去将军之职,但林映容却从未落下练武习惯。
待到林映容归来已是卯正一刻。
刚走入正厅,却见顾璟琰迎上前:“夫人,你回来了。”
林映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。
她一身都是汗,以往顾璟琰最嫌弃不过。
可今日,顾璟琰没有丝毫皱眉,甚至拿出手帕想要替她擦汗。
林映容身子一僵:“我自己来。”
“累了吧,听说你爱吃糖糕,我特意找学来给你做了,尝尝。”
顾璟琰夹了一块糖糕递过去。
林映容垂眼看去。
晨曦微光洒在顾璟琰清俊的脸颊上,宛如朗月,叫人侧不开目。
林映容喉头一紧,对上他那真挚充满希冀的眼神,坐了下来:“多谢九皇子。”
两人一起用完早膳。
顾璟琰送林映容出门不久,堂弟昌王世子便上门来。
“九兄!走!我带你去看些热闹!”
不给顾璟琰拒绝的机会,世子拉上他就走。
半刻钟后。
九皇子府的马车停在了全城最繁华热闹之地——雅风阁!
雅风阁内,玩乐雅趣豪赌,尽有应有,进场者非富即贵。
世子熟门熟路带他进去。
“璟琰九皇子,昌王世子请楼上金座!”
所谓金座,乃雅风阁最高处,能将阁内最热闹每处都尽收眼底。
世子极其兴奋地拉住他的手,指着前方的斗蛐蛐赌盘。
“九兄,我们押那只‘威武王’可好?就押一千金!”
一千金,足足抵得上边关战士半年粮仓。
这一千金,是前世的林映容拼死也没能求来的,此刻却只是顾劲用来随便玩个斗蛐蛐的赌金。
挥金如土,不过如此。
顾璟琰望着这人人醉生梦死的一派景象,恍惚间,心沉重如山。
谁能料到,如今这盛世繁华,会在三年后沦为人间炼狱。
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。
原来亡国败落之相,早在这时已有所预示……
“我不押!”顾璟琰哀叹口气看了眼楼下,“顾劲,我们回去吧。”
“九兄今日怎如此扫兴?”顾劲不解。
顾劲不肯走,顾璟琰只好兀自离开。
谁知刚至门口,便遇见几名纨绔闹事,因顾璟琰今日穿着低调,竟毫不顾忌将他撞了个正着。
顾璟琰被撞了个人仰马翻,整个人往前摔去。
眼看就要扑地,一双手从旁稳稳扶住了他。
竟是女状元许青鸢。
她温柔眉眼透出一抹担忧:“九皇子,没事吧?”
顾璟琰一愣,其实他与许青鸢不论前世还是今生,都不过一面之缘罢了。
之前,自己是故意与林映容置气,才会口口声声将许青鸢与她做比较。
此刻碰见,顾璟琰心里难免尴尬。
他下意识想拉开距离,可脚踝处的痛意疼得他无法站稳。
许青鸢再度伸手扶住:“九皇子小心!”
顾璟琰疼得头冒虚汗,想要道谢。
不远处却骤然传来冷声讽笑——
“九皇子真是好兴致,竟这般光明正大带着金科状元来雅风阁寻乐。”
顾璟琰心头一滞,转头看去。
正好撞入旁边林映容那双冰冷至极的双眸。
“不是的!你误会了!”
顾璟琰当即推开许青鸢,紧张解释:“我是崴了脚,许状元正好碰见才好心扶我。”
林映容目光落在顾璟琰那明显不能用力的左脚上。
许青鸢也适时出声:“下官是为护九皇子周全才不得已失礼搀扶九皇子,还请九皇子妃莫要误解。”
见林映容神色依旧冰冷,顾璟琰心里霎时涌上一抹委屈。
他忍着痛想走上前去,突然,整个人就悬了空,竟是林映容将他一手拉上马来!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。
一时间,所有目光都聚焦了过来。
林映容再次望向许青鸢,声音中不带任何温度:“感谢许大人的援手,我先带九皇子返回府邸,日后定会亲自登门道谢。”
他们回到了九皇子府。
请来了太医,太医为九皇子开具了药方,并递给侍女一瓶药膏,同时叮嘱道:“这种跌打药膏应该先用手掌心暖热,再涂抹在九皇子的脚伤之上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侍女正准备接过药膏。
林映容却抢先一步从太医手中取过药膏。
“让我来处理吧。”
等到侍女送走了太医,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。
林映容单膝跪在顾璟琰面前,双掌将药膏搓热后覆盖在他的左脚上。
她温暖的手掌缓缓地按摩着,脚踝因摩擦而变得温热,顾璟琰的心也随着变得热络起来。
“这几天九皇子就在府中好好休养,不要外出。”林映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。
顾璟琰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关切,眼中闪烁着光芒,温和地问道:“那你每天能不能早点回来陪我?”
林映容按摩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。
她沉默了许久,顾璟琰的眼神也渐渐失去了光彩。
就在他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,林映容轻声答应了:“好的。”
顾璟琰不由得露出了微笑。
林映容看着他的笑容,第一次发现他的脸颊上竟然有酒窝,这让她突然间有些手痒,想要伸手去触碰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酒窝。
那天晚上。
林映容像往常一样准备铺床。
顾璟琰叫住了她:“不需要再铺地铺了。”
这句话让林映容的动作停了下来,她看了看顾璟琰,挑了挑眉毛:“九皇子这几天行动不便,还是算了吧,我怕会伤害到您。”
“……”
顾璟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,脸上立刻变得通红。
“我的意思是,你以后不需要再铺地铺了,可以直接上床睡觉,并不是说非要做那种事才能上床!”
林映容愣了一下,却没有动:“九皇子不嫌弃我脏吗?不怕我弄脏了你的金丝楠木床,弄坏了你的绫罗绸缎被子?”
这些都是顾璟琰之前要求她睡在地上的理由。
顾璟琰急忙摇头:“以前那些都是气话,你不要放在心上,你是我的夫人,夫妻本就应该同床共枕。”
听到这话,林映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似乎在思考他的话是否真诚。
过了一会儿,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地铺,同意上床睡觉。
虽然她上床后背对着他,但顾璟琰心里却感到甜蜜。
接下来的一段时间。
林映容每天都早早回来陪伴他,顾璟琰腿脚不便,想去什么地方都是由她扶着去的。
这让顾璟琰几乎有了一种他们可以好好过日子的错觉。
脚伤痊愈的那天。
正好是林映容的生日。
前世,顾璟琰从未为林映容庆祝过生日,甚至直到她去世后,他才知道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。
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,他自然要好好为她准备一番。
于是,顾璟琰在府中忙了一整天,只等林映容回来给她一个惊喜。
然而,等了很久,平时准时回来的林映容今天却迟迟未归。
不久后,林映容派人回来传话:“九皇子妃说今天她有事要晚些回来,让九皇子不用等她,早点休息。”
顾璟琰感到非常失望。
想了想,他还是不死心地准备了一些林映容喜欢吃的食物,提着去武场找她。
远远地就看到她的身影在河边的树荫下。
“我自己过去。”
顾璟琰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,高兴地走过去。
满心的喜悦,在看到徐书辰在她身边时突然消失了。
靠在树上的两人没有注意到顾璟琰。
徐书辰递给林映容一只玉镯:“映容,生日快乐。”
“每年也只有你记得我的生日。”林映容的语气中充满了顾璟琰从未见过的柔情。
一时间,顾璟琰感到心如刀绞。
接着,他听到徐书辰感慨——
“映容,如果当年我父亲没有被陛下定罪,如果你没有被迫嫁给九皇子,我们能履行婚约的话,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儿女满堂了。”
轰然一声。
顾璟琰仿佛被雷击中。
顾璟琰没有再听他们后面说了什么,几乎是仓皇地离开了武场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九皇子府的,只严令侍女不准透露半点他去过武场的事情。
顾璟琰失魂落魄地坐在膳厅,心如刀割。
原来,林映容对徐书辰那么好,是因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婚约。
原来,他们真的彼此喜欢……林映容的出现让顾璟琰感到意外,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努力会有所回报,但现在看来似乎都是徒劳……
当林映容返回时,发现顾璟琰依旧坐在桌前沉思。
她瞥见桌上未动的菜肴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波动:“不是让你不用等九皇子了吗?为何还没用餐?”
顾璟琰这才回过神来,睫毛微微颤抖。
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苦涩,勉强露出笑容:“你已经用过餐了吧,我让人把这些撤走。”
然而,在他还未叫人之前,林映容已经坐在了他的身旁。
顾璟琰愣了一下,随即急忙说:“菜都凉了,我去让人热一热。”
林映容却直接夹起几筷子菜送入口中,轻声称赞:“味道真不错。”
顾璟琰本就痛苦的心,因为她的一句赞美而变得更加酸楚。
他不由自主地说:“那我以后每天都为你做饭,好不好?”
林映容闻言放下了筷子:“九皇子身份尊贵,没必要亲自为我这样一个普通女子下厨,也没必要特意等我用餐,以免饿坏了身体。”
顾璟琰的心情瞬间变得黯淡。
过了一会儿,他用沙哑的声音说:“好,既然你不喜欢,那我以后就不做了。”
夜深人静。
两人背对背躺在床上,各占一边。
顾璟琰思考了许久,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向她靠近了一些,颤抖着伸出手,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。
林映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,顾璟琰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。
月光明亮,两人的身影在窗户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。
一场激情过后,两人都汗流浃背。
当理智被欲望冲击到顶点时,顾璟琰紧紧握着林映容的腰,低声说:“映容,我们生个孩子吧?”
与他紧密相拥的身影突然僵硬。
林映容轻声吐出两个字:“不好。”
顾璟琰瞬间感觉从火热的地狱跌入冰冷的冰窖。
芙蓉帐内,云雨过后。
顾璟琰辗转反侧,难以入睡。
他回想起前世与林映容的点点滴滴,想到三年后的匈奴入侵,心中更是焦虑不安。
在这寂静的夜晚,他情不自禁地问:“林映容,如果我去向父皇请求恢复你的将军职位,让你重回军中,你觉得怎么样?”
三年后的战争不可避免,如果林映容能早点领军,也能早点准备,或许一切都会有所转机。
然而,这话在林映容听来却变了味道。
她的声音变得冷漠:“既然我已经成了九皇子妃,就不会再有领军的念头,九皇子不必总是替陛下试探我。”
顾璟琰心中一痛,急忙解释:“我没有那个意思……”
“已经很晚了,睡吧。”
林映容打断了他的话,自己转过身去,不愿再与他交谈。
顾璟琰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,心中仿佛被一块石头堵住,沉重、沉闷、痛苦。
第二天。
顾璟琰醒来时,林映容已经不在床上了。
床边空荡荡的,顾璟琰的心也感到空虚。
直到傍晚,林映容才回来。
还没等他上前,林映容就跪在了他面前。
顾璟琰吃了一惊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林映容沉声说:“妾身想求九皇子一件事。”
“你说。”顾璟琰急忙回答。
“妾身想求九皇子向陛下求一张特赦令,以赎回徐书辰。”
顾璟琰突然想起。
前世也有过这样的事,但林映容并没有向他求助,而是亲自去求父皇要这张特赦令。
当时他还和林映容大吵了一架。
现在,一切都变了,又似乎没有变。
林映容依旧想要为徐书辰赎身。
顾璟琰愣了一会儿,问:“为什么?”
前世的顾璟琰从未问过原因,只是从流言中得知徐书辰和林映容有私情,林映容求得特赦令后将他安置在南郊的一处私宅里。
从那以后,两人的夫妻关系变得更加糟糕。
看到他态度平和,林映容沉默了一会儿,还是解释说:“书辰毕竟和我有过交情,我不想他继续流落风尘。”
顾璟琰的心突然紧缩。
他忍着疼痛,哽咽着问:“你和他,是不是有私情……”
林映容看了他一眼,反问:“九皇子想要什么答案?”
这话让顾璟琰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,他沉声说:“实话。”
“不是。”
心情起伏不定,顾璟琰忍不住继续问:“既然没有,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?”
沉默了许久。
林映容缓缓回答:“徐家在落难之前对我有恩,我常去栖音楼也是为了保护书辰,但他人在那里,我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,他还是受到了欺凌……”
她停顿了一下,顾璟琰也明白了。愿他继续流连于那花柳之地。”
林映容解释后,目光转向顾璟琰,似乎洞察了他的疑虑,语气诚恳地说:“九皇子,我和书辰的关系真的清白无瑕。”
她坚定的承诺犹如磐石落地。
顾璟琰心中的疑虑随之消散,他点头同意。
两天后。
顾璟琰入宫,很快就拿到了特赦令。
在离开之际,皇帝让人呈上一壶美酒。
“璟琰,这是匈奴国进贡的鹿头酒,味道绝佳,你带一壶回去尝尝!”
顾璟琰的目光停留在那精致的酒壶上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:“匈奴国不是一直不愿向我朝进贡吗?”
皇帝得意地笑道:“自从上次战败后,匈奴国每个月都会进贡美酒佳人,对我朝俯首帖耳!”
看着皇帝自满的样子,顾璟琰的脸色却显得凝重。
犹豫了一会儿,他还是忍不住劝道:“匈奴国狡猾多变,他们现在进贡,看似是求和,但可能暗中已经准备反击,只等时机一到,便会卷土重来,父皇不可轻信,必须时刻保持警觉。”
如果能让皇帝及时醒悟,或许还能避免国家的悲剧。
然而,这番话却引来了皇帝的盛怒。
“放肆!匈奴已经被我朝打败,哪里还有胆量再来?”
皇帝挥手打翻了那壶鹿头酒,怒斥道:“你这样说,无非是想为林映容争取回军权!璟琰,你娶了林映容才多久,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?”
“儿臣不敢!”
顾璟琰立刻跪下请罪,心中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凉。
离开皇宫后。
顾璟琰带着特赦令先去了栖音楼,将徐书辰赎了出来。
回到九皇子府,顾璟琰安排好徐书辰后,林映容也回来了。
九皇子为九皇子妃争取职位却被皇帝怒斥的事情已经传遍盛京,也传到了她的耳中。
林映容皱起眉头,冷冷地警告:“关于匈奴的事情,九皇子以后不要再向陛下提起了,那只是多余的。”
他的好意劝告,皇帝不听,现在连林映容也认为他多此一举。
顾璟琰心中涌起无尽的委屈和心酸。
见他沉默不语,林映容也不想多说,转身离开了屋子。
林映容这一走。
直到深夜也未回来。
顾璟琰心中不安,便穿上外衣去寻找她。
夜色深沉,一片漆黑。
只有徐书辰的院子还亮着烛光,院门半掩,徐书辰提着一盏灯笼正送林映容出门。
顾璟琰走过去,正要开口。
却见徐书辰突然松开了灯笼。
烛火摇曳着落在地上。
顾璟琰就看到他低下头,搂住林映容的腰,亲吻了她的脸颊。
——“我和书辰之间清清白白。”
林映容坚定的保证还在耳边回响,但这一幕却像闪电一样将那些话击得粉碎。
顾璟琰站在原地,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。
这时,徐书辰发现了他,脸色立刻变得苍白,惊恐地跪下认错。
“九皇子息怒!”
解释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,又咽了回去,她恭敬地问:“不知九皇子等我一夜有何贵干?”
那疏远的态度让顾璟琰感到一阵心酸。
他眨了眨眼,强压下心中的苦涩,将昨日让管家准备的那匣子银票递给林映容:“这些银票你明天出征时带上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“九皇子这是什么意思?”林映容眉头紧锁,没有接过。
顾璟琰轻咳一声:“如果出征途中遇到粮草不足,这些银票至少能顶几天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,就听到林映容轻蔑地笑了一声:“九皇子真是天真,领兵打仗,朝廷自有粮仓供应,你这些银票,还是自己留着买好马字画吧。”
顾璟琰明白,这些钱对于千军万马的粮草来说微不足道,但他总想着,能帮一点是一点。
“可是……”
他还想再说些什么,林映容已经推开了匣子:“行了,九皇子如果没有其他事,我就去收拾行囊准备出征了,九皇子身体不适,明天就不用来送行了。”
顾璟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离开,唇边的笑容变得苦涩。
第二天,大军集结出征。
尽管林映容说不必送行,顾璟琰还是忍着高烧去了。
因为前世这一别,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。
看着林映容身穿铁甲,英姿飒爽,顾璟琰想起了父皇赐婚那天,他第一次见到她,也是如此。
林映容是一把名刀,即使父皇用九皇子妃的位置作为刀鞘,也无法掩盖她的光芒。
顾璟琰想着,又咳了几声,虚弱的身体在风中仿佛随时会倒下。她心烦意乱,对顾璟琰苍白的面容感到不满,冷声道:“我不是说过,若九皇子身体不适,无需亲自来送行吗?”
顾璟琰心中涌起苦楚,紧握着手中的包裹:“我只是想为你送上护甲。”
林映容愣了一下。
她低声表示感激:“感谢九皇子的赠礼。”
随后,她将护甲交给随从,让他们放入行李中。
顾璟琰看着包裹被收好,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但在他告别之前,一个响亮的男声打断了他。
“映容!”
徐书辰气喘吁吁地跑来,眼中含泪,递上他亲手绣制的巾帕:“映容,这是我为你绣制的巾帕,愿你凯旋而归!”
“辛苦了。”林映容接过巾帕。
顾璟琰以为她会像对待护甲一样,将巾帕随意放入行李。
然而,他看到她将巾帕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怀中。
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。
顾璟琰站在一旁,仿佛是个局外人。
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,或许会误以为徐书辰是林映容的夫君。
顾璟琰感到心如刀割,酸楚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眼眶泛红,无法再看下去。
他转身欲走,却被林映容叫住。
“九皇子。”
顾璟琰停下脚步。
她平静地说:“……此次离别,如果我战死沙场,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另娶你心仪的人。”
林映容目光深邃,见顾璟琰一动不动,又补充道:“如果我能平安归来……到时,我也会请求与你离婚。”
每一句话,都像钝刀一样,一次又一次地割在顾璟琰的心上。
看来她真的非常厌恶他……
他的嘴角露出无力的苦笑,眼中一片模糊。
顾璟琰没有回头,过了一会儿,他用沙哑的声音说:
“你要赢得战争,也要平安归来。”
“只要你能平安回来,无论你想要什么,我都会答应。”
林映容的眼神闪烁,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,最终选择了沉默。
时间已到。
十万大军离开京城。
七天后,他们抵达了百裕关。
此时,匈奴已经逼近百裕关不足百里的桑海城,如果林映容晚到一天,百裕关可能就会失守。
城中的百姓看到林映容进城,都激动得热泪盈眶,奔走相告——
“林大将军来了!百裕关有救了!我们有救了!”
林映容全家都是英雄,她女战神的名声显赫,有她在,就给了城中百姓一颗定心丸,也极大地鼓舞了守城将士的士气。
整顿军队后,林映容严厉地下达命令:“所有将领听令!跟我一起守住百裕关,夺回城池!”
“是!!”
齐声响应,声震天地。
出征当天。
林映容已经换上了盔甲,却突然想起了顾璟琰送的那件护心甲。她转过身,打开行李,正要取出护心甲,目光突然凝固。
只见护心甲下面,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银票。
林映容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。
这位九皇子还是一如既往,不愿意别人违背他的想法。
她感到心烦意乱,将护心甲放了回去,重新盖住那些银票,关上行李箱,然后大步离开。
“出城!迎战!”
短短三个月。
林映容一举夺回了三座城池,再夺三座城池,就能抵达幽州!
然而,前线的攻势尚未稳定,军中的后勤却出了问题。
粮官忧心忡忡地报告:“将军,朝廷本应在十天前就送来新的军粮,但直到今天也没有任何消息,军中的粮食最多只能维持五天了!”
林映容心中一沉,不好的预感萦绕,但她还是先安抚粮官,立即写信请求皇帝开仓运送新粮。
然而,不好的预感成真了,回信只有一句:“不允,限粮断之日夺回幽州!”
那一刻,林映容感到震惊!
副将愤怒地拍桌子,几乎咬牙切齿:“太过分了!”
林映容沉默不语。
她自然感到愤怒,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筹集粮食……
突然,她想起了顾璟琰给的那匣银票!
……
一匣银票,快马加鞭,从附近城池的百姓手中换来了万吨私粮,总算让军中的粮食能再维持十天。
林映容看着剩下的护心甲,心中一时感到复杂。
到头来,还真多亏了顾璟琰这匣银票……
但十天时间,即使林映容再厉害,要攻下幽州仍然是天方夜谭!
京城内。
得知战况的顾璟琰,向皇帝求情。
但最终无济于事,皇帝依旧像前世一样昏庸无道,不肯松口。
从宫里出来回到九皇子府。
顾璟琰叫来管家:“去清点库房的存银,将府内所有人……”“都散了吧。”
“九皇子……”管事露出惊愕之色。
顾璟琰的目光中透露出坚毅:“按照我的吩咐去办。”
“遵命。”
九皇子府很快变得空无一人。
顾璟琰亲自送走了管事,独自骑马直奔大景朝最大的粮仓。
到达粮仓后,他下马,手持一份金黄色的圣旨,高声宣布:
“皇帝有令,立即开启粮仓支援前线!”
然而,守仓的官员并没有跪下接旨,他看着顾璟琰手中的圣旨,神色复杂。
“九皇子可能不知,今日皇上刚下令让下官严加看管粮仓,绝不允许开仓。”
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。
顾璟琰站在原地,仿佛掉入了冰窖。
皇帝的防备如此之深,难道真的要置林映容于死地吗?
难道他重生一次,也无法改变前世的命运吗?
就在这时,守仓官员的声音突然响起:“来人!开仓!”
粮仓的大门在顾璟琰面前轰然开启,金黄色的黍米堆如山。
顾璟琰惊讶地看着粮官。
粮官却向他行了一礼,平凡的脸上露出了让顾璟琰难以忘怀的微笑。
“虽然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粮官,但也明白九皇子此举是为了救国!林将军在前线为国杀敌,下官怎能贪生怕死?”
顾璟琰声音嘶哑:“私自开仓是重罪……”
粮官的声音平静而坚定:“如果能救大景朝于危难之中,下官就算掉了这颗头颅又有何妨?”
顾璟琰感到鼻子一阵酸楚。
顾氏君主虽然昏庸,但仍有忠良之臣。
突然,他郑重地向粮官深深一礼:“顾璟琰,感谢大人!”
这是他作为顾氏这个名存实亡的九皇子,唯一能做的事情。
一队队人开始搬运粮仓中的粮食。
顾璟琰目送守仓粮官护送着粮草马队,浩浩荡荡地前往前线,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,他才毅然调转马头,前往京城。
……
幽州城外。
林映容驻军扎营,注意到军中低迷的士气,眉头紧锁。
这些日子,所有将士只能靠山中的树皮勉强充饥。
如果不能攻破幽州,他们就会饿死在前线。
“将军!攻城吧!趁着我们还有最后一点力气!我们愿意以死相拼!”
“将军!下令吧!我们愿意拼死一战!也不愿意就这样默默无闻地饿死在幽州城外!”
军帐外,将士们纷纷高呼。
林映容紧握拳头,思虑良久,最终下定决心。
正要下令。
却见军中粮官面带喜色,苍白着脸色跑来:“将军!粮仓开了!押运官送来了粮草供给!将士们不用再吃树皮了!”
林映容冲出营帐,只见远处浩浩荡荡的粮草队伍正向军中进发。
竟然真的送来了粮草!
大喜之后,林映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,她明明昨天才收到皇帝再次驳回开仓的消息,怎么今天粮草就到了?!
心中涌起莫名的不安,但现在战事紧张,她无暇多想,立即下令。
“命伙夫准备饭食,三日后,再次攻城!”
满营将士欢呼声中,她摸着心口顾璟琰送的护心甲,心中竟有些牵挂。
与此同时。
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。
顾璟琰浑身是伤,被押上金銮殿。
高台上是盛怒的皇帝,台下是投来轻蔑视线的众臣。
站在最前方的相国冷冷斥责:“璟琰九皇子,你假传圣旨,私开粮仓,可知犯了叛国大罪?!”
叛国?
顾璟琰看着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太极殿,突然笑了。
殿中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顾璟琰几乎笑出了眼泪,不等众臣回神,他又止了笑,毫不畏惧地看向朝堂众人:“要说有罪,你们这群贪生怕死只敢畏缩躲在京城的人才是有罪!”
“你们常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挂在嘴上,写在诗文中,但若真到了国家危亡之际,你们又有谁能站出来以身护国?!”
朝堂众人一片寂静。
顾璟琰冷笑:“你们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,真小人!”
顿了顿,顾璟琰目光冷冽地望向最前方的龙椅——
“当然!要说有罪!我大景朝最大的罪人,当属父皇才是!”
“放肆!!”相国立即厉声斥责。
顾璟琰却丝毫没有收敛,上辈子就想骂出口的话,此刻统统宣泄而出。
“父皇!您昏庸无道!是非不分,赏罚不明!”
“任由贪腐盛行,罔顾百姓苦难,有您这样的国君当政,大景朝怎能不亡?!”
金銮殿中,余音绕梁。
龙椅之上的皇帝拍案而起,怒不可遏。“胆敢伪造圣旨,欺骗皇上,这是何等的叛逆!”
“将在午时三刻,执行绞刑!”
“遵命!”
正午的阳光炽烈。
当顾璟琰被推上绞刑架的时候。
他似乎听到了城墙外急促的马蹄声,那是前线胜利的消息——
“捷报!林将军击溃匈奴!收复幽州!”
在这一瞬间。
顾璟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
至少这一次,他保护了林映容,他相信林映容也必定能保护大景朝的百姓!
绳索紧紧套在他的脖子上。
比前世的利剑还要痛苦,它慢慢地夺走了顾璟琰的呼吸。
……
大军凯旋而归。
林映容率领军队越是接近京城,心中越是感到不安。
副将面色凝重地劝说:“将军,虽然这次大胜,但那个无能的皇帝肯定会夺走您的兵权。皇帝无能,百姓受苦,这样的世道,您何不反了,带领我们建立一个和平的新大景朝?”
林映容眼神深邃,没有回应。
她想到了顾璟琰。
她想,如果自己真的反了,顾璟琰一定会对她大发雷霆吧?他会恨她,怨她,甚至可能想要杀了她?
但如果她真的反了,他想要的离婚也就不再算数了……
城墙上的钟声远远传来。
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
在林映容听来却是异常沉重,仿佛每一声都在敲打她的心。
不知不觉中,已经到达了京城的入口。
以往每次凯旋,城外早已挤满了欢迎他们的百姓。
但今天,却空无一人。
不安的预感在钟声中愈发强烈。
正要进城。
一个人影突然从草丛中冲出来,声嘶力竭地大喊。
“九皇子妃!不能进城!!皇上在城内设了埋伏,等您一进城就会下令射杀您!”
队伍大惊,林映容顺着声音看去,正是九皇子府的管家。
她没有理会埋伏的事,只是皱着眉头问:“九皇子呢?”
话音刚落。
却见那管家抬头看着城墙上的大钟,突然跪地痛哭。
“九皇子为了开仓支援九皇子妃,不惜伪造圣旨,被皇上处以绞刑,尸体现在还挂在城墙上,不得安息……”
林映容的心脏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。
她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,缓缓地抬头看向城墙——
只见钟楼上,一抹红衣高高地悬挂在钟前。
狂风突然刮起,吹动着顾璟琰早已僵硬的尸体,撞击在钟上。
咚!
又是一声巨响,回荡在林映容的耳边。
11
那是……顾璟琰迎接她回家的声音。
“九皇子!”
林映容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。
她策马想要冲上城墙,却被副将拼命拦住:“将军!冷静!城内有皇帝设下的陷阱,您不能就这么冲上去!”
城墙上,那抹红影如此刺眼。
林映容紧握缰绳,血红的目光从城墙上移向空荡荡的城门。
她原本犹豫不决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坚定。
“将士们,你们愿意跟我冲进京城吗?!”
副将一听这话,立刻明白了:“将军您的意思是?”
林映容望着城墙上那抹红影,点了点头。
副将领会后高声呼喊:“我誓死追随林将军!”
“誓死追随将军!”
身后的千军万马也齐声高呼。
城中的安逸士兵怎能抵挡得住真正经历过战场的战士。
不到一刻钟,林映容的军队就打破了城墙上的射击阵势。
当所有人正要冲向皇宫时。
林映容却突然飞身上了城墙。
“璟琰……”
这是她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,却是在这样悲惨的情景下。
林映容的声音有些颤抖,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尸体取下,那张英俊的脸上现在布满了尸斑,脖子上是可怕的勒痕。
她红着眼睛:“你不是讨厌我吗?你不是巴不得跟我分开吗?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?顾璟琰。”
但怀里的人,已经不会再给她任何回应了。
……
皇宫内。
殿内舞姬翩翩起舞,皇帝正躺在龙榻上,周围有三名美人伺候。
就在这时,一名侍卫慌张地跑进来报告——
“陛下!不好了!”
打断了舞姬的舞蹈,皇帝脸色愤怒:“什么事?”
“林、林将军反了!”
地上的侍卫吓得脸色苍白,“她现在已经打到宣武门下,马上就要攻入太和殿了!”
啪嗒一声。
皇帝手中的酒杯突然掉落。
他推开身边的美人,迷糊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晰,充满了惊讶。
还没等皇帝做出下一步反应,只听殿外已经传来了激烈的战斗声。宫中的舞姬惊慌失措地逃离,而侍从们也四处逃散。
“林映容来了!”
皇帝无力地坐在龙椅上,眼睛紧盯着门口,瞳孔紧缩。
只见林映容手持长剑,一步步向她逼近。
皇帝本能地想要退缩,但仍然用强硬的语气大声斥责:“林映容!你胆子太大了!”
林映容眼中充满血丝,悲痛地回应:“如果不是你不肯放过璟琰,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!”
随着长剑的挥舞,血花四溅。
大景朝的元宁年,就这样画上了句号。
深得民心的林映容登基为帝,成为大景朝的第一位女皇帝,定年号为平康。
登基之后,林映容开始整治前朝的奸臣。
新的大景朝既不偏重文治,也不偏重武力,而是文武并重,以文治国,以武定乱。
一切尘埃落定后,林映容颁布了一道诏令——以皇帝的礼仪厚葬顾璟琰。
诏令一出,有朝臣提出质疑:“陛下,顾璟琰是前朝的九皇子,现在您要以皇帝的礼仪厚葬他,这恐怕不妥。”
“哪里不妥?”林映容冷冷地扫视着众人,“如果没有璟琰用生命换来的粮草,我今天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!”
朝堂上一片寂静,直到有人站出来支持:“陛下英明!”
“顾璟琰虽然是前朝的九皇子,但他在被赐死时的言辞,让人深思。他配得上这样的礼遇!”
此言一出,众臣沉默了许久,最终无人再有异议。
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。
葬礼那天,林映容回到了九皇子府,这是她登基后首次回来。
府内空无一人,侍女告诉她,顾璟琰在出发去开粮仓之前,已经将府中的人全部遣散。
他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,不想连累府中的人。
林映容心中一阵剧痛。
她在院子里站了很久,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顾璟琰在膳厅等她共进晚餐。
强忍着心中的酸楚,林映容走进了两人的房间。
房间内积满灰尘,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。在桌上,用砚台压着一封信。
林映容心中一紧,缓缓走过去。
信上赫然写着——和离书。
林映容颤抖着拿起信,上面是顾璟琰的亲笔:
“如今我与九皇子妃林映容心意不合,难以共处,故以此书和离。愿夫人在分离后,能找到心仪的人,从此各自安好。”
璟琰亲笔。
和离书已经盖上了九皇子的印章,只要林映容在落款处签名,这份和离书就能生效。
林映容感到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她眼中含泪,望着信上的每一个字。
和离书不知何时从她手中滑落。
她坐在椅子上,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。
“可我心仪的人,从来都只有你一个。”
如果早知道他是真心的,她又怎会在分别时说出和离的话……
原来,他们之间,终究没有找到正确的时机。
三天后,顾璟琰以皇帝的礼仪被隆重安葬,全国哀悼。
林映容身着丧服,亲自为他盖棺,送他入土为安。
之后的日子里,林映容除了处理国事,其余时间都在灵堂,与她夫君的牌位共度长夜。
所有人都以为新皇因思念逝去的丈夫而病倒。
有人试图劝林映容接纳新的伴侣,但都被她拒绝了。
这一天,傍晚时分。
林映容独自坐在桌前,墙上挂着顾璟琰的画像。
她轻抚着画像上顾璟琰的面容,突然笑了:“九皇子,你可能不知道,我嫁给你,并非出于皇命。”
嫁给顾璟琰的那次,也是她凯旋归来。
当时,所有人都在劝她反叛,她自己也犹豫不决。
后来,她入宫受封,皇帝提出将最小的儿子九皇子与她成婚。
这背后的意图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皇帝看不起她是女将,想要夺走她的兵权。
林映容自然也看得清楚,她的部下对她忠心耿耿,早已不在乎那张兵符。只要她一声令下,即使没有兵符,她的军队也会听从她的指挥。
当时的林映容本想拒绝,但在皇帝拿出顾璟琰的画像时,她的心跳突然加速,鬼使神差地接受了这门亲事。
那时的皇帝还未像后来那样昏庸,林映容以为只要自己尽职尽责,或许还能挽救这个国家。
直到顾璟琰用生命告诉她,她错了。
“璟琰,如果我早些醒悟,你是不是还能活着……”在宫中,林映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,这时,一个内侍的声音打破了宁静,他通报说:“陛下!宫外有人声称是您的旧日知己,想要见您一面!”林映容思索片刻,才意识到来者可能是徐书辰,她的眉宇间不禁流露出一丝忧虑。
与此同时,在宫门外,徐书辰坐在马车上,脸上洋溢着自满的神色。他身旁的丫鬟傲慢地对守卫说:“你们看清楚了,我们公子可是女皇的老朋友,还不快让我们进去?这么大的太阳,要是晒坏了我们公子,你们负得起责任吗?”守门的侍卫们面面相觑,脸色变得十分难看。
“姑娘,没有令牌,我们不能随意开门。”侍卫们回应道。
丫鬟的脸上充满了愤怒:“我都说了,我们公子将来可能是皇亲国戚,甚至可能是女皇的夫君!你们这些瞎了眼的家伙,将来不要后悔!”
正当她说完,一个内侍从宫中走来,听到了这番话,他尖锐地斥责:“哪里来的丫鬟,胆子这么大!现在还是先皇的丧期,你竟敢说这么荒谬的话!”徐书辰一向擅长观察别人的脸色,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内侍可能是林映容派来的,于是他赶紧拉住丫鬟,赔笑着说:“我的丫鬟说话没分寸,一时失言,请公公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内侍轻轻挥了挥拂尘,说:“徐公子确实是陛下的旧日知己。”
听到林映容没有否认他的存在,徐书辰心中一喜,请求道:“那麻烦公公带我去见陛下。”
然而,内侍并没有动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:“但是陛下并没有说要见你。”
徐书辰自信满满地认为林映容一定会见他,听到这话,他一时愣住了,脱口而出:“怎么可能?她怎么会不愿意见我呢?”
内侍接着回答说:“徐公子,陛下说,您的家族对她有恩,她自然不会忘记。陛下已经将徐家的旧宅归还给您,并将您家族中被流放的其他成员找回,这也算是报答了您家族的恩情。请您耐心等待家人归来。”
内侍平静地传达了林映容的决定,然后示意侍卫关闭宫门。沉重的宫门在徐书辰面前砰然关闭,他的身体微微颤抖,眼中充满了不甘。在离开之前,徐书辰回头望了一眼宫门,心中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地走进这座宫殿,成为林映容的男人。
在御书房内,内侍回来报告说:“陛下,徐公子已经被送走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林映容没有多说什么。自从她从监狱中出来,徐书辰故意装病引她过去之后,她就开始对他保持警惕。那次,她本想回府见顾璟琰,但徐书辰却派人来说他病了。怀孕时感染风寒是非常严重的,所以她不得不去看望。直到清晨,她无意中听到医生和仆人的对话,才知道徐书辰根本就没有病!当时她急着出征,所以徐书辰的这点小伎俩她自然没有放在心上。如果不是他今天故意挑这个时机过来,她几乎都忘记了。
听着内侍描述徐书辰的丫鬟在宫门前的嚣张言论,林映容的眉头紧锁。内侍低声说:“陛下,恐怕徐公子以后还会再来。”林映容深吸一口气,叹道:“到时候再说吧。”目前国事繁忙,她连思念顾璟琰的时间都不够,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这些琐事。只要徐书辰能够安分守己,看在以往的恩情上,她愿意保证徐家一世的安宁。
林映容望着墙上顾璟琰的画像,突然笑了笑:“璟琰,你是不是又要生我的气了?”画像上的人只是微笑着,自然无法给她任何回应。曾经因为徐书辰是恩人之子,她处处照顾他,因此她和顾璟琰经常争吵。过去她总认为顾璟琰是在故意找茬,也认为顾璟琰根本不爱她,自然不可能吃醋,所以她从不过多解释。
现在她才明白,自己的反应有多伤他的心。“是不是因为我太让你难过了,所以你才一次都……”林映容的眼眶红了,无奈地扯了扯嘴角,“所以你才一次都不肯来我梦中,让我见不到你。”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画像,最终趴在桌上睡着了。
那晚,林映容梦见了顾璟琰。在梦中,她经历了一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一生。梦中的她和顾璟琰度过了互相厌恶的三年,直到匈奴入侵,她被派去平定。出征那天,梦中的顾璟琰来送别时满脸不情愿,他在马车上高高在上,眉间尽是别扭,他说:“林映容,你若能安然回来,那我就求父皇将许青鸢许配给我。”
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充满了关心,但从他口中说出却显得有些刺耳。
然而,在梦中,林映容却感到一丝隐秘的愉悦。她骑马靠近他,挑眉讥讽道:“那九皇子恐怕要失望了,我定会凯旋而归,至于娶金科状元,九皇子还是等到下辈子吧!”
两人连告别都不肯说一句好话。
但梦中的林映容从未想过,那竟是她与顾璟琰的永别。
在梦中,她再次面临同样的困境,最终,在十万大军的浴血奋战后,体力耗尽而败,她被匈奴的乱箭射穿,倒在了战场上。
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望着漫天的黄沙,心中暗想,不知道九皇子是否真的会娶许青鸢。
林映容以为这个梦会就此结束。
但并没有。
在梦中,她看到自己死后,匈奴大举入侵京城,城内的生灵遭受涂炭,匈奴闯入皇宫,夺取了皇位。
她还看到——顾璟琰为她穿上了丧服,最终也死于乱箭之下!
“不!!”
林映容满身冷汗地醒来。
她醒来时,仍在御书房,面前是顾璟琰的画像。
随着记忆的逐渐恢复,林映容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。
梦中的一切如此清晰,仿佛真实发生过。
她也突然想起,顾璟琰在某日突然性情大变。
她也记得,顾璟琰曾要求她重返军营。
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……
顾璟琰真的经历过她梦中的一生,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。
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。
林映容原本不信神佛,更不信转世之说。
但现在,她开始有些怀疑了。
她的眼睛在这一刻闪过异样的光芒——如果顾璟琰能重生一次,那是否也能重生第二次?!
这个念头一出现,林映容第二天就秘密派人寻找能够做法的人。半个月后,宫中来了一位无虚道长。
从那以后,林映容不再每天守着顾璟琰的画像,处理国事也变得更加积极。
朝中的大臣们感到非常欣慰,以为陛下终于走出了悲伤。
直到有一天。
林映容突然发布了一道新命令。
“派人去寻找一个肩膀上有红色凤凰胎记的男子!”
朝堂上一片震惊,这才明白事情的不对劲。
众所周知,已故的皇夫顾璟琰就是因为肩膀上有这个胎记,才被前朝皇帝取了乳名‘凰儿’。
现在林映容寻找这样的人,意图太过明显。
命令一出,有人暗自猜测,女皇可能中了邪。
也有人别有用心,特意送来“有印记”的男子,想借此机会笼络林映容的心。
然而,每一个都被林映容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。
“如果还有人冒充九皇子进宫,朕查出背后之人,绝不轻饶!”
时间一长,就没人敢再有其他想法了。
就这样找了两年多,仍然没有踪影。
但林映容依然在寻找,众臣摸不着头脑,但除此之外,林映容处理国事得当,大景朝日渐恢复往日的繁荣,匈奴也不敢再犯。
既然不影响国事,众臣自然不多言。
他们只当寻找顾璟琰这件事,是国君的一点执念。
但谁也没想到,这件事竟然真的会有结果。
平康三年初。
新大景朝安定平稳,百姓安居乐业,国泰民安。
林映容宣布休朝三个月,她将微服私访了解民情。
直到她出宫后,才有传闻说,其实林映容出宫,说是微服私访,实际上是查到了那个肩膀上有胎记的男子的下落,正要去确认。
尚书府中,得知此事的几名朝臣大为惊讶。
“这世上哪有死而复生这种荒谬的事?”
“听说那男子已经二十三岁了,九皇子去世才三年,这就算真的有转世,也不可能啊!”
“唉,就让陛下亲自去一趟,死了心总归是好的。”
……
江南扬州城,城郊小院。
“漫儿,去叫你哥哥回来吃晚饭了!”
老人满头白发,精神矍铄,拄着拐杖在门口大声喊道。
不一会儿,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远处高声回应:“好的!”
那抹浅绿色的身影很快蹦蹦跳跳地上了山。
“哥哥!哥哥,回家吃饭啦!”
山上正在砍树的男子穿着朴素的衣衫,听到声音,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站起身来。
“来了!”,他满脸洋溢着笑容。
然而,当他抵达家门口时,
他看到那些人,笑容瞬间凝固。
林映容一见到他,便快步走上前,
紧紧地抱住了他。
“璟琰,我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15
紧接着,
他用力推开她,眼中流露出复杂情绪。
旁边的漫儿和奶奶立刻上前保护他,漫儿大声斥责:“哪来的女流氓!大白天的,成何体统?”
林映容并未动怒,只是凝视着面前的男人,“是你,对吗?”
面对她那充满期待和紧张的眼神,顾璟琰心中突然一紧。
他从未想过,即使自己已经改变了身份和面貌,林映容还是能找到他。
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映容。
这让他几乎产生了错觉,以为她真的爱他。
但顾璟琰清楚,事实并非如此。
林映容并不爱他,也不可能爱他。
现在她贵为天子,恐怕是担心他这位前朝九皇子再生异心。
顾璟琰不想连累奶奶和漫儿,他勉强笑了笑:“这位姑娘可能是认错人了。”
他的话让林映容愣住了。
她开始感到不确定,她明明找了他这么久,无虚道长也明确指出这个男人就是顾璟琰,可他却说她认错人了。
他的脸是陌生的,声音也是陌生的。
林映容深深地凝视了他很久,然后退后一步:“抱歉,我刚搬到扬州城,公子和我已故的丈夫长得太像了,刚才一时失态。”
相似?
顾璟琰心中一阵无奈,他现在和过去没有任何相似之处。
但他也不想揭穿林映容,只是淡淡地点头:“原来只是个误会,现在弄清楚了就好,姑娘请便。”
这是在赶人了。
林映容眉毛微挑,这位公子对她的敌意似乎有些过分。
但今天她刚到扬州就急匆匆地赶过来,确实有些鲁莽,思考再三,她最后看了一眼顾璟琰,“我姓林,单名一个宁字,住在扬州城西的林府,为了表示歉意,以后公子若有事,尽管来找我,敢问公子尊姓大名?”
“你这女人还敢问我哥哥的名字!没必要!”漫儿在一旁抢先保护顾璟琰,冷冷地说。
顾璟琰见林映容连真名都没给,自然明白她并不是真的确认他的身份。
那就好了。
他把漫儿拉到身后,微笑着说:“我叫怀征。”
漫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但很快消失了。
林映容没有在意,只是淡淡地点头:“怀征公子,下次见。”
等那些人完全离开后,
漫儿好奇地拉住顾璟琰的衣袖,小声问:“哥哥,你刚才为什么说你叫怀征?”
还没等顾璟琰回答,旁边的奶奶已经明白了,轻哼一声,替他解释。
“对方看起来来者不善,自然不能给真名了,漫儿,你这丫头真是天真。”
祖孙三人一起走进屋内。
漫儿仍然不解,她思考再三,还是又问了一遍:“但是哥哥,她都知道你叫璟琰了,你告诉她假名,真的能骗过去吗?”
顾璟琰平静地洗手,走到餐桌前,为奶奶盛好饭。
他笑了笑:“信不信由她。”
奶奶却露出担忧之色:“璟琰,如果那个人是你的旧仇家,我们不如再换个地方安顿?”
顾璟琰的目光落在奶奶不便的腿上。
他轻轻地摇头:“不了,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安身,不能再换了。”
其实他和奶奶、漫儿并不是真正的亲人,只是半路结伴。
他现在的这具身体,是奶奶和漫儿在难民尸体堆里救回来的。
原本这个人姓什么、叫什么,顾璟琰无从得知,只知道自己醒来后,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
想来也是上天的恩赐,竟然让他重生两次。
这次,他看到了新大景朝的国泰民安,那就意味着他的死是有意义的。
他知道林映容以皇夫之礼厚葬了他。
够了,已经足够了。
林映容能做到这一步,已经足够对得起他了。
所以现在的顾璟琰从未想过要和林映容相认,只想以现在的身份和奶奶、漫儿一起度过平凡的一生。
第二天。
顾璟琰下山去卖菌子,刚在集市上找了个位置。
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,正是林映容。
她穿着一件墨色的长衫,右手拿着扇子,显然是女扮男装的打扮。
林映容缓缓地勾起嘴角,朝他微笑。
“怀征公子,真巧。”
16
顾璟琰一时语塞。
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林映容直接朝他走来,那还真能称得上是巧合。顾璟琰带着礼貌的笑容回应:“真巧,林公子。”
林映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目光随后落在他面前的菌子上。
“怀征公子的菌子我全要了。”
林映容出手非常大方。
顾璟琰虽然心里有些疑问,但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。
他将摊位上的菌子全部打包好递给林映容:“感谢林公子照顾我的生意。”
林映容让手下将一背篓的菌子拿走。
顾璟琰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,林映容又温和地说道:“我初来乍到,听说这菌子如果吃得不对会中毒,不知道能否向怀征公子请教一下如何食用菌子?”
顾璟琰停下了脚步。
他内心很想对林映容翻个白眼,但他还是强忍住了。
“我家采的菌子都是安全的。”
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?”林映容紧紧地盯着他。
顾璟琰深呼吸了一口气:“那林公子想要怎么办?”
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。
林映容伸出手,摊开手掌:“我想邀请怀征公子一起到林府去。”
顾璟琰没有动。
他实在不明白,不过三年没见,林映容怎么变得这么无赖。
“这不合适,”顾璟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惧,平静地看着她,“我作为一个男子随便进入你这个女子的府邸,会让人说闲话的。如果林公子对我的菌子不放心,可以把它们还给我,我把钱退给你。”
听到这些话,林映容没有回应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过了一会儿。
林映容让开了路,说:“抱歉,我太冒失了,怀征公子请便。”
她就这样让他走了?
顾璟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,很快离开了。
直到他离开集市回到山里,林映容也没有追上来。
顾璟琰不知道的是,林映容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,嘴角慢慢地上扬。
从那天起。
每次顾璟琰下山去集市,林映容都会来买他的东西。
连隔壁的烧饼铺老板都看出来她别有用心。
顾璟琰收摊去买烧饼时,老板笑着说:“这位林公子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,但你每天都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。”
“老板别乱说,我只是卖菌子,他买菌子,这只是交易,怎么就扯上感情了?”
顾璟琰无奈地解释。
老板笑着看着他身后,“但林公子看你的眼神可不单纯,怀征公子,如果你没那个意思,还是早点拒绝人家吧。”
听他这么说,好像成了顾璟琰的错了。
顾璟琰感到不悦,放下铜钱,收好烧饼,离开了铺子。
而在不远处的摊位边,林映容依旧注视着他,没有离开。
顾璟琰犹豫了一下,大步走到林映容面前。
“林公子,你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听到这话。
林映容眉毛轻挑:“怀征公子是什么意思?我听不懂。”
“林公子每天都这样照顾我的生意,我非常感激,但这样的行为难免会让人误会,请林公子适可而止,”顾璟琰直截了当地说,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,“我将来是要娶妻的,请不要破坏我的名声。”
“娶妻?”
林映容的脸色稍微沉了下来,随即问,“不知道怀征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?”
话音刚落。
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女声——
“陛……林公子!终于找到您了!”
循声望去,竟然是不知何时来到扬州的许青鸢!
她跑得气喘吁吁,那张美丽的脸上白里透红。
不知为何。
林映容心中突然感到一种危机,下意识地看向顾璟琰。
注意到顾璟琰正盯着前方的许青鸢。
林映容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铁青。
待许青鸢跑到面前。
林映容不着痕迹地挡住顾璟琰的视线,皱着眉头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许青鸢不明白情况,她礼貌地看了一眼林映容身后的男子,有些犹豫地开口:“林公子,能否回府详谈?”
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。
林映容点点头,回头依旧挡在顾璟琰和许青鸢之间,温和地说:“怀征公子,我有事先回府了,明天见。”
顾璟琰却探出头看了一眼许青鸢,问:“林公子,这位是……”
“一个远房亲戚!”林映容明显不想让他们认识,急忙想要离开。
但顾璟琰却跟了上来:“林公子不是经常邀请我去府上做客吗?我看今天就不错。”
这么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!
林映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。回绝:“不了,今天不方便。”
“原来林公子之前所说的随时欢迎我去贵府,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,”顾璟琰轻叹一声,“既然林公子并不真心希望我去贵府做客,那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,行吗?这样可以避免造成误会,也能避免我自己误会。”
这番话让林映容的眉头紧锁。
她沉默不语。
顾璟琰便继续追问:“林公子决定了吗?如果今天不愿意我去,那么以后我也不会踏入贵府一步。”
真是巧妙的以退为进策略。
林映容脸色一沉,她看了看顾璟琰,又瞥了一眼满脸困惑的许青鸢。
过了很久,她终于咬着牙说:“好,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。”
得到了满意的答复,顾璟琰嘴角微微上扬。
“行。”
他心情愉悦地离开了。
林映容则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,而许青鸢还在旁边问:“林公子,他是什么人?如果你想邀请他到府上,直接同意不就好了?”
“这与你无关,我自有分寸。”
林映容冷冷地回了一句,然后转身离开。
顾璟琰过去总是把对许青鸢的欣赏挂在嘴边,但现在他自己还没有确定对她的感情。
这时许青鸢突然出现,怎么这么巧,他一见到许青鸢就跟了过来,让人怀疑他心里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林映容,如果他真的是为了许青鸢而来,那林映容觉得自己会后悔莫及。
无虚道长告诉她。
这是她和他之间的最后一次机会,她绝不允许在这件事上有任何差错。
另一方面。
顾璟琰回到山上,奶奶和漫儿已经准备好了饭菜。
“哥哥,今天林公子又来打扰你了吗?”
漫儿看到他回来,立刻担心地走上前询问。
最近林映容的行为已经人尽皆知,城里的人们把它当作趣事传播,说扬州城内来了一位姓林的富商公子,对城郊集市卖菌子的怀征公子一见倾心,日日守候,不惜花费重金购买菌子,只为博得他一笑。
总之,传言越来越离谱。
但只有亲眼见过林映容那副架势的漫儿和奶奶并不感到高兴,反而非常担忧。
顾璟琰拿出在集市买的烧饼,平静地一笑,安慰道:“不用担心,今天我已和她说清楚了,她应该不会再来捣乱了。”
希望如此。
顾璟琰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,随即想起了许青鸢匆忙赶来时的脸色,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急事,如今朝廷稳定,百姓安居乐业,能让许青鸢这样注重礼仪的女子不顾形象在街上奔跑的事,似乎也不像是小事……
想到这里,顾璟琰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。
直到旁边的奶奶打断他:“快吃吧,在想什么呢?”
顾璟琰回过神来,笑着摇摇头,很快和他们一起吃饭。
第二天。
顾璟琰再次来到集市,果然没有看到林映容的身影。
接下来的三天、四天……连续七天过去,林映容都没有出现。
街边的铺子老板告诉他,林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已经关闭多日,也不见林映容的身影。
顾璟琰却暗暗松了口气。
现在林映容是一国之主,自然不会在扬州城久留。
看来她是回京城去了。
顾璟琰以为自己的日子终于可以恢复平静了。
然而在这一天夜里。
他帮奶奶煎完药,正准备去倒药渣,却突然看到漫儿惊慌失措地从竹林跑下来。
“哥哥!哥哥!有……有死人!!”
漫儿眼中满是恐慌,颤抖着指着后面,补充道。
“好、好像是之前那位林公子!她死在我们家竹林里了!”
“什么?”
顾璟琰只觉得仿佛有一道惊雷击中了他,林映容怎么可能死了!
冷静片刻,他立刻冲进竹林,“人在哪儿?”
漫儿追上来:“哥哥,你疯了!我们赶紧进城去报官吧!那可是死人!”
“不要声张!”顾璟琰下意识地制止,急忙向前走,“带我去看看,你确定人真的死了吗?”
见他如此坚持,漫儿吓得不敢再多说话,只能一边带路一边带着哭腔说:“她浑身是血躺在竹林里,我吓了一跳,只探了呼吸,她确实是没有呼吸了。”
“重伤之人呼吸本就微弱,不一定真的已经死了。”
顾璟琰心里稍微松了口气。
然而到了竹林,明亮的月光下,却见竹林内空无一人,哪里有什么林映容的身影?
漫儿也愣住了:“怎么回事?人呢?她刚刚明明在那里的!”
他指了个方向。“哥哥,我们还是别去了,我有点害怕。”漫儿的声音颤抖着,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顾璟琰沉思了片刻,然后温柔地对漫儿说:“你先回家吧,家里还有奶奶需要照顾。”
漫儿犹豫不决:“可是哥哥,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?”
顾璟琰的眉头紧锁,他坚定地说:“漫儿,奶奶一个人在家,如果她遇到什么困难,我们都不在身边怎么办?相信我,我能照顾好自己。”
“但是哥哥……”漫儿还想继续劝说,但顾璟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,自信地说:“这么多年了,你还不相信我能保护自己吗?”
漫儿沉默了,她最终点了点头:“好吧,哥哥你一定要小心,早点回来。”
“放心吧。”顾璟琰简短地回答。
送走漫儿后,顾璟琰继续前行,他蹲下身,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检查地面,那里有一滩暗色的痕迹。
他的心沉了下去。
这里确实有人躺过,血腥味还很浓。
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沙沙声,像是风,又似乎……
顾璟琰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走过去,拨开草丛。
突然,一剑朝他刺来。
顾璟琰迅速后退,躲开了攻击。对方的剑法毫无章法,连续不断地攻击他。
幸运的是,顾璟琰的身体拥有极强的武力本能,他几乎不经思考,本能地躲避攻击,随即反击,将对方制服。
借着火光,他惊讶地发现:“许青鸢?”
手下的力道一松,许青鸢那柔弱的身体差点跌倒,她抬头认出了顾璟琰:“你是之前要去林公子府上的那位公子?抱歉,刚才失礼了。”
顾璟琰此刻并不关心她的称呼,因为他顺着火光看到了不远处的——林映容!
她躺在地上,生死不明。
“她怎么样了?”顾璟琰急切地问。
许青鸢认出顾璟琰后,敌意消失了,她犹豫了一下,然后说:“我家公子受了重伤,能否请公子收留她一段时间?”
顾璟琰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。
他走过去,轻轻触摸林映容的脖颈,确认她只是重伤,并没有死亡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许公子,这是怎么回事?”他不解地问。
许青鸢对顾璟琰还不太了解,保持着警惕,只是简单地说:“我和公子在路上遭遇了劫匪,公子受了重伤。听说你和她有旧交,希望你能收留并救她。”
顾璟琰没有再追问。
林映容遇刺,这是一件大事,他知道轻重。
他示意许青鸢一起扶起林映容:“先回我家,处理一下她的伤口。”
“好的,多谢公子!”
许青鸢和顾璟琰一起将昏迷的林映容扶进屋内。
到了院子口。
漫儿看到顾璟琰真的带了人回来,眼睛瞪得大大的,还没等她说话,顾璟琰已经喊道:“奶奶,请您救救她。”
奶奶拄着拐杖出来,看到顾璟琰身上满是血迹的人,眼中露出惊色,但看到顾璟琰坚定的眼神,她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用拐杖指了指屋内。
“先把人放进屋里,看看伤势如何。”
奶奶虽然不常施展医术,但医术高超,当初顾璟琰苏醒时几乎瘫痪,是奶奶硬生生将他救活。
几天后。
奄奄一息的林映容终于醒了过来。
但情况并不乐观……
顾璟琰和其他人站在屋前,目光复杂地看着院子大门口。
许青鸢艰难地开口:“那……还是我家公子吗?”
顾璟琰眉头紧锁,深吸了一口气:“应该是……吧。”
只是,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林映容。
前方篱笆前,林映容头上缠着白色纱布,正蹲在地上和一只公鸡对峙。
许青鸢立刻冲过去,赶走了公鸡,急忙扶起林映容:“公子!公子你没事吧?”
“你是谁?”林映容疑惑地后退几步,满脸戒备。
许青鸢一时语塞:“公子,你不认识我了?”
林映容摇摇头,然后转头看向顾璟琰,她跑过来,满脸喜悦:“我认识你。”
“你认识我?”顾璟琰心里一惊,有些惊讶。
林映容坚定地点头:“你是九皇子。”
这话一出,所有人都感到惊讶。
许青鸢尴尬地说:“怀征公子,抱歉,我家公子说话不经大脑。”
“他就是九皇子,是璟琰九皇子!”林映容皱着眉头,认真地辩解,“他是我的璟琰九皇子,是我的夫君,但我伤了他的心,他现在不肯认我了。”许青鸢的眼中充满了惊讶,她难以置信地瞥了顾璟琰一眼,然后硬着头皮解释道:“对不起,我的公子……看起来好像得了幻想症。”
虽然她看似有些愚蠢,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蠢。
顾璟琰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,但他最终没有反驳,只是叹了口气,对许青鸢说:“没关系,我们怎能和一个病人较真呢,你放心,我们不会当真,也不会乱说。”
听到这些话,许青鸢眼中流露出疑惑,她又看了一眼林映容,但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好不容易才把林映容哄回房间。
但当她看到奶奶拿出的针灸包时,林映容却不愿意配合了,她蜷缩在床角,摇着头说:“不不不,我不要!我怕疼!”
看到她这个样子,顾璟琰差点笑出声来。
谁能想到,曾经战无不胜的大将军,现在君临天下的女皇,竟然会说怕疼。
奶奶无奈地站在一旁:“林姑娘可能是头部受伤,需要用针刺来化解血块,否则今天她可能会失去理智,以后可能会危及生命。”
听到这话,许青鸢的脸色立刻变了:“我现在就抓住我家公子……姑娘!”
她走上前去,但许青鸢毕竟是个弱女子,怎么能抵挡得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林映容的力量。
许青鸢还没来得及按住林映容,就被她立刻推开了。
眼看着林映容要逃出房间。
顾璟琰皱起眉头喊道:“站住!”
他一开口,林映容真的站住了。
她含泪回头望着他,显得非常委屈:“九皇子生气了吗?”
林映容的脸上挂着泪水,说出如此卑微的话语。
这让顾璟琰感到非常不舒服。
但考虑到她现在的情况特殊,他只能叹了口气,指着前方的床榻说:“乖乖治病,我就不生气了。”
他其实只是随口说说。
林映容犹豫了很久,但最终还是听从了他的话,回到了床榻上,可怜巴巴地看着他。
“我听话治病,九皇子不要生气好不好?”
一时间。
顾璟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,林映容的话就像一根羽毛拂过他的心,让他感到非常不自在,他点了点头。
林映容立刻笑了,然后说:“那九皇子能不能过来陪着我?我怕疼,有九皇子陪着的话,我或许就没那么怕了。”
屋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。
许青鸢摸了摸鼻子,感到有些尴尬,她从来不知道陛下还有这一面。
顾璟琰心中的惊讶并不比许青鸢少,他怀着能早日治愈的希望,还是走了过去,“我陪你,你配合奶奶扎针。”
施针结束后,天已经黑了。
林映容却突然得寸进尺,拉着顾璟琰不肯让他走。
“今晚九皇子可以陪我睡吗?我一个人睡害怕。”
她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。
让人无法拒绝。
还不等顾璟琰开口。
旁边的漫儿已经不满地说:“你这人怎么傻了也不忘占我哥哥的便宜!真是个无赖!”
许青鸢皱起眉头辩解:“漫儿姑娘,不要胡说!”
漫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还想说什么,被顾璟琰拦住了。
“算了,林姑娘是失智病患,确实需要人照顾。”
他这样说,就算是答应了留下来照顾林映容。
这一照顾就是半个月。
他白天陪着林映容游玩,陪着她配合施针,夜晚就守在她的床边,以防她半夜发病。
但半个月过去了,林映容的症状虽然有所好转,但她的神志仍然没有恢复。
奶奶说:“脑内的堵塞本来就很难治疗,有人可能下一刻就能恢复,也有人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恢复。”
屋内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。
只有林映容满脸茫然地拉着顾璟琰的手:“九皇子,你怎么不开心?”
“没事。”
顾璟琰笑了笑,哄着她。
这天深夜。
林映容已经安然入睡。
顾璟琰坐在床边,撑着下巴望着曾经无比熟悉的枕边人,不禁轻叹了口气:“林映容,你何必呢?”
床上的人影呼吸均匀,已经熟睡,自然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。
只是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,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肯松开,好像害怕他会离开一样。
这让顾璟琰心里莫名地感到苦涩。
“林映容,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认出我来,但我知道,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愧疚,我从来没有怪过你,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。”
“你可能不知道,我做的那些事,其实也只是对你的补偿而已,在很久以前,我就欠了你,我父皇欠了你,也欠了……”大景朝的百姓们,我只是想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。”
“在我遭父皇赐死的那一刻,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已经两清了。”
顾璟琰说到这儿,声音变得哽咽,他轻轻抚平了林映容紧锁的眉头,“你做得已经足够,你为大景朝带来了繁荣,你不再欠我什么。”
“所以,林映容,你快点恢复过来吧。”
“等你好了,就该回京城继续做你的皇帝,别留在这里了。”
顾璟琰靠在床边,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,沉沉睡去。
他熟睡后不久,床上的人影微动,缓缓睁开了眼睛,目光清晰,不再有近日的迷茫。
她侧过头,凝视着身边的人良久,眼神中满是温柔,轻触他的脸颊。
心中悬着的大石仿佛在这一刻落下。
林映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,之前她一直不确定他的身份,没想到这次却因祸得福,听到了顾璟琰的心里话。
但想到他说他们之间已经扯平,林映容的表情变得复杂。
顾璟琰,我不想和你扯平。
包括梦中那次,她已经失去了他两次。
这次,她绝不能再与他分离。
林映容清楚地知道,一旦自己恢复,顾璟琰必定会再次将她拒之门外。
而她也确实需要回京城处理刺杀事件。
思虑再三。
林映容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复杂,她轻轻拨开顾璟琰的头发,低声说:“璟琰,别怪我。”
……
天亮了。
顾璟琰在颠簸的马车中惊醒,全身无力,感觉像是被人下了药。
当他试图起身逃跑时。
马车帘子突然被掀开,林映容出现在他面前。
“璟琰,你醒了?”
她现在的样子,没有一丝迷茫,显然已经恢复了!
顾璟琰眉头紧锁,眼睛骤然紧缩:“林姑娘,我救了你,你却这样对我,这是何意?”
林映容走过来,将他扶入怀中。
她认真地说:“璟琰,我想与你共度余生,只能用这个方法了。”
顾璟琰一愣,试图否认:“我不是……”
“不管你是不是,我心里认定你是,你就是。”
林映容打断了他,眼中是顾璟琰从未见过的固执。
顾璟琰心中一沉,只能问: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
“回京城,”林映容停顿了一下,补充道,“回宫。”
顾璟琰眉头紧皱。
林映容深深地看着他,告诉他——
“我已经向天下宣布,这次回宫,你就是大景朝的皇帝。”
21
她疯了吗?
这是顾璟琰心中冒出的念头。
他用尽全力推开她,眼神陌生:“林姑娘!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你放过我,别和我开这种玩笑,行吗?”
林映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依然坚定,她摇头:“璟琰,你两天前,在照顾我的床边已经承认了你的身份,现在为什么还要否认?”
顾璟琰全身僵硬。
瞬间寒意遍布全身。
原来她那时已经康复了!她根本就没有睡着!
懊悔的情绪涌上心头,但很快,顾璟琰又意识到,他猛地抬头:“两天前?”
也就是说,他现在已经昏睡了两天。
那么以马车的速度,现在岂不是已经……
“是的,我们已经离开了扬州城,明天就能到达京城了。”
林映容没有隐瞒,顾璟琰恨不得打她一顿,但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,“你给我下了什么药?”
“宫中用来治疗的软骨散,放心,对你的身体无害。”林映容轻声说。
顾璟琰眼神深沉,没有多说什么。
等到恢复了一些力气后,他才问:“奶奶和漫儿呢?”
他的心提了起来,有奶奶和漫儿在,林映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带他走。
林映容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才慢慢地告诉他。
“他们确实不愿意让我带你走,但你放心,我的命是奶奶救的,我自然不会伤害他们,所以我派人把他们一起带回宫了。”
“带回宫?”顾璟琰讽刺地重复这个词。
林映容只好坦白:“他们不配合,所以我只好让人先把他们关在后面的马车里。”
“你真是疯了。”
顾璟琰嘶哑着说,眼眶不自觉地红了,“你就不怕我恨你吗?”顾璟琰被紧紧拥在怀里,泪珠沿着他的眼角滑落,眼中满是绝望。
“不要恨我,你曾经说过你不会怪我的。”
“但那是在你放我自由的前提下,”他的泪水止不住,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悲伤,“林映容,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或补偿,我已经给了你自由,你为何还不放过我呢?”
“我不是为了愧疚或补偿,璟琰,我真心想要与你共度一生。”
林映容急忙解释。
但顾璟琰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他们之间的过往。
“我不信,林映容,是你自己说我们的婚姻不合适,是你自己说我们不应该在一起,难道你都忘记了吗?”
他的声音微弱,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痛着林映容的心。
林映容紧紧抱着他,不愿放手。
“以前是我错了,九皇子,你再相信我一次!我带你回宫,你安心留在我身边,我会补偿你的,好吗?”
她称呼他为‘九皇子’,顾璟琰突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,苦笑道。
“我算什么九皇子,现在应该是我称呼你为陛下了,陛下的命令,我怎敢不从?”
这句话让林映容身体一震。
她突然想起,顾璟琰曾闯入栖音楼,想让她回去品尝他亲手做的饭菜。
但她当时却讽刺他,一个九皇子来这种地方,还在他放下身份求她回去时,用他九皇子的身份强迫她回去。
直到现在,她才似乎理解了他当时的心情有多痛苦。
林映容喉咙一紧,她紧紧抱着他。
“不要这样跟我说话,求你了。”
顾璟琰沉默不语,只有泪水在肆意流淌。
过了一会儿,他闭上眼睛,声音沙哑地说。
“可是陛下,归根结底你杀了我的父皇,夺走了我的国家。”
“如果我死了,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。”
“但现在你却让我回宫,成为你的傀儡,你让我如何安心?”
“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宫殿,现在回去,我每时每刻都会想起是我亲手将顾家的帝国交给了别人,我该如何面对自己要与杀父仇人共度余生?”
顾璟琰的声音很轻。
但每个字都像利刃一样割在林映容的心上。
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林映容无言以对。
因为顾璟琰提出的每个问题,都是她曾经担心过的。
顾璟琰说:“所以,你放过我好吗?”
他其实并不真的怪林映容,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昏君,也知道从百姓的角度来看,林映容才是明君,他也不后悔帮助林映容。
但他的话并非不真诚,除了他想借此让林映容放过自己之外,他内心深处也确实无法回到宫中。
即使他的父亲亲自下令要他死,即使他的父亲是个令人厌恶的昏君。
但一旦进入宫中,他总会想起一些被自己遗忘的年少时光。
在他小时候,他的父亲也曾是个好父亲。
他的父亲也确实宠爱他,有什么好东西只要他喜欢就都给他。
即使是在他被父亲用作联姻工具娶了林映容之后,在他国家灭亡之前,他也从未受到任何委屈,除了不能和林映容离婚,他还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。
他的父亲不是一个好的君主,甚至也不是一个好的父亲。
但顾璟琰还是会记得他父亲曾经给予的一点点宠爱。
更何况,宫中的记忆不仅仅是他的父亲,他还记得他母亲小时候慈爱的笑容,他的母亲去世得早,但宫中的其他妃嫔对他也很好。
顾璟琰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,但他害怕回到宫中后会梦见他母亲和其他人失望的眼神。
他害怕他的母亲会责怪他。
所以顾璟琰真的不想进宫。
但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,林映容还是粉碎了他最后的希望。
“璟琰,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,只有放你自由这件事,我不愿意。”
顾璟琰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他再也没有力气说一个字,沉沉睡去。
当他再次醒来时,他以为自己会在宫中,但他看到的却是无比熟悉的装饰。
这里是……九皇子府!
他坐起身来,旁边的侍女疑惑地走上前来:“公……九皇子,您醒了吗?”
‘九皇子’三个字她说得结结巴巴,非常艰难。
毕竟面前的这位男子和九皇子完全不一样,也不知道他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,竟然请陛下……皇帝坚信这人就是九皇子,并接回了所有九皇子府的仆人来侍奉他。
皇帝还特别吩咐,必须按照对待璟琰九皇子的方式来服侍他。
这位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,竟然敢冒名顶替他们九皇子?
侍女心中本就不快,虽然表面上恭敬,但眼中的疏远情绪却难以掩饰。
就在这时,床上的男子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:“画意,你怎么又回来了?你不是说过要回家乡成亲吗?我已经给了你遣散费,你怎么还在这里?”
画意顿时一愣,这怎么可能……
这是他和九皇子之间才知道的秘密,这位男子怎么会知道?
难道……他真的是九皇子?
画意正这么想着。
却听到门外突然传来喊声——
“哎!徐公子!我们九皇子不见外客的!”
“胡说八道!你们怎么敢称呼他为九皇子?皇帝糊涂,你们也跟着糊涂吗?”
那声音越来越近。
很快,门被推开。
顾璟琰抬头看去,站在门口的,正是徐书辰。
三年过去了。
他原本以为徐书辰应该已经被林映容接进宫了,但现在看来,似乎并非如此。
在顾璟琰审视徐书辰的同时,徐书辰也在审视顾璟琰。
刚听说皇帝带回了一名男子回京,徐书辰的危机感油然而生。
这么多年,虽然他未能如愿入宫,但皇帝对他的关照众所周知。
林映容身边除了他再无他人,甚至对他的家人也颇为照顾,因此所有人都认为他迟早会进宫。
三个月前,林映容离开京城。
徐书辰多方打听得知是为了寻找顾璟琰,他并不相信。
毕竟顾璟琰早已死去,世上哪有什么转世重生之说。
但皇帝真的糊涂了,这次回京,竟然说要将皇位让给这个男人,甚至还将他安置在九皇子府!
林映容坚信这男子就是顾璟琰。
徐书辰这次来就是想见见他。
他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物敢挡自己的路!
但如今见到这男子,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,徐书辰心中一惊,气势大减。
面前这人与顾璟琰长得并不相似,完全不同。
但他的眼神却与顾璟琰太过相似。
仅仅一眼,就让徐书辰差点真的将他当作顾璟琰,看来皇帝会被这男子蒙蔽,也不是没有可能。
“你就是怀征公子?”徐书辰昂首挺胸,直视他。
顾璟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:“徐公子有何见教?”
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,但这男子却认识他?
徐书辰惊疑之后,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侍女,很快明白了,定是这侍女告诉他的。
他轻蔑一笑:“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,还想进宫,你以为你能骗过皇帝一时,还能骗过皇帝一世吗?”
如今的徐书辰高傲自大,早已没有了多年前在他面前的胆怯。
顾璟琰眼中露出一丝惊讶,随即笑了。
他说:“如果徐公子能让皇帝改变主意,我将感激不尽。”
顾璟琰这话说得真心实意。
毕竟他真的不想进宫,也不想留在京城,更没有打算与林映容再有任何瓜葛,如果徐书辰的存在能让他获得自由,顾璟琰会真心感谢他。
可惜他这些话此刻听在徐书辰耳中,更像是挑衅,像是讽刺。
毕竟徐书辰心里清楚,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说服林映容,怎么可能三年过去还未能踏入宫门一步?
因此顾璟琰这话一出,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。
“你别得意太早!我迟早会揭穿你的真面目的!”
顾璟琰一脸无辜,眨了眨眼。
还没等他回应。
屋外再次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。
林映容的声音带着不悦从门口传来:“书辰,你要揭穿谁的真面目?谁给你的胆子,竟然敢私闯九皇子府?”
徐书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回头看去,只见林映容身穿黑色长袍,正站在门口。
她就这样看着他,浑身散发着怒气!林映容的装扮和王的风采,与顾璟琰心中的形象完全吻合。
旁边的侍女画意急忙跪下:“陛下万福。”
屋里众人立刻跪成了一片。
顾璟琰环视四周,过了一会儿,他从床上下来,准备下跪。
“微臣拜见……”
他的膝盖还没碰到地面,林映容就冲过来扶住了他,紧紧握着他的手,“不必,你不必行此大礼。”
在林映容心中,顾璟琰永远是那个尊贵的九皇子,不应该向任何人,包括她自己,行礼。
然而,顾璟琰却挣脱了她的手,坚定地跪了下去。
“微臣拜见陛下。”
他固执己见,叩首行礼。
林映容感到心情沉重,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。
“大家都起来吧。”林映容冷冷地命令道。
众人缓缓站起身,顾璟琰也站了起来。
他就站在那里,面无表情,冷淡至极。
林映容第一次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远,她甚至宁愿他像在扬州城那样对待她,至少在那里,他是有生气的,会和她争执,会故意说些阴阳怪气的话。
但现在的顾璟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。
林映容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慌乱,她回头看了看徐书辰,脸色难看,“你怎么敢来九皇子府?”
“陛下,我只是听说有人住进了九皇子府,想过来看看是何方神圣,也担心陛下被人欺骗。”
徐书辰语气温和,轻声回答。
与刚才的傲慢态度截然不同,仿佛换了个人。
顾璟琰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撞见徐书辰亲林映容的情景,徐书辰似乎也是这样能言善辩,几句话就把他置于无理取闹的境地。
现在,明明是徐书辰故意来找茬,他却说是过来“看看”。
顾璟琰觉得有些好笑,如果换作以前,他可能会生气,会和他争辩一番。
但现在,一心想要离开的顾璟琰没有任何争辩的意愿,甚至点头表示赞同:“没错,陛下,徐公子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,希望陛下能擦亮眼睛,看清人心。”
“顾璟琰!你非要这样吗?”林映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。
当她喊出“顾璟琰”三个字时,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,他们互相对视,显然非常震惊。
原本以为陛下寻找已故皇夫归来的消息只是谣言,现在看来,陛下可能是认真的。
她竟然真的称呼面前这个陌生男子为九皇子的名字。
但震惊过后,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。
林映容冷着脸让所有人退下,所有侍从和侍女都退了出去。
徐书辰看了看两人,终究不敢惹怒林映容,也只好离开。
直到房门关上。
侍女画意这才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,久久没有说话。
旁边的侍从问他:“这个男子和九皇子长得一点也不像,陛下怎么会这么糊涂?”
画意没有回答,他想起刚才那男子醒来时一眼就认出了他,还叫出了他的名字,更问了只有他和九皇子才知道的问题。
原本坚定的心在这一刻也开始动摇。
画意意味深长地回答:“也许,真的是九皇子回来了也说不定。”
侍从一时愣住。
刚走几步的徐书辰也停下脚步,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。
就在这时。
紧闭的屋内突然传来清脆的花瓶落地声!
25
侍从听到声音大惊,急忙上前。
“陛下!发生什么事了!”
她正要推门而入。
屋内林映容的声音阻止了她:“没事!不用进来。”
推门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而屋内,林映容紧皱眉头,看着对面用花瓶碎片抵着脖子的顾璟琰,她深吸一口气,“我们好好谈谈不行吗?为什么非要这样?”
“是你逼我的!我最后问你一次,你把我奶奶和漫儿带到哪里去了?”
顾璟琰眼睛通红,将碎片按得更深。
血迹顺着他手里的碎片流了出来。
林映容眼神一紧:“我带你去见她们!别冲动!”
“好,现在就去!”
顾璟琰手里紧紧握着碎片,划破了掌心,鲜红的血滴落下来。
林映容看得心如刀割,走上前想帮他包扎,但她每前进一步,他的手就再次握紧碎片。
无奈之下,林映容只得停下来,轻声说:“九皇子,我们好好地去见她们可以吗?不然她们看到你手上都是伤口,一定会担心的。”
听到这话,顾璟琰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。在短暂的迟疑之后,他最终决定丢弃手中的碎瓷片。
林映容命人准备了纱布和药粉,亲自细心地为他重新包扎伤口。
顾璟琰注视着她忧虑的神色,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。
刚才的行为确实是他一时冲动。
原本,顾璟琰只是平静地请求林映容放他离开。
但林映容坚决不同意,甚至以他的祖母和漫儿作为要挟。
她警告道:“你若敢逃离,我保证你永远无法再见到祖母和漫儿。”
那一刹那,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全身。
顾璟琰坚持要见他们。
林映容依旧不肯,她表示:“等你准备就绪,我为你举办完大典,你随我入宫后,我自然会让他们来见你。”
她不留余地地封死了他的退路,使他原本平静的心彻底失去控制。
于是,他趁她不注意,打碎了花瓶,以死相逼。
林映容专注地为他包扎手掌的伤口。
顾璟琰心中却涌起无尽的苦涩,他沙哑地问:“林映容,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终结,你为何不肯放过我?”
“不,”林映容的动作一滞,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,“我们之间从未真正开始,何来结束?九皇子,请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
顾璟琰沉默不语。
他静静地看着她,突然意识到,无论林映容隐藏还是揭露身份,她从未在他面前以高高在上的天子自居。
顾璟琰无法理解她,也无心再去揣测。
“我不再是‘九皇子’,你以后不必这样称呼我,应该是我称呼你为陛下。”
林映容轻轻摇头。
她抬头凝视着他,眼中充满了坚定。
“在你面前,我不是陛下,在我心中,你永远是我的九皇子。”
顾璟琰愣住了。
他难以分辨她话语中的真意,难以理解她的情感。
经过长时间的沉默,他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顾璟琰抽回手,站起身。
“走吧,带我去见祖母和漫儿。”
林映容也随之站起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终究没有再多言。
林映容带领他离开了九皇子府。
坐在马车中。
顾璟琰掀起车帘,向外望去,街上繁荣昌盛,早已不见多年前的衰败景象。
在扬州城时,他曾想象过如今的盛京会是何等模样,现在看来,一切都符合他的期望。
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。
但很快,当他注意到马车行驶的方向时,他的笑容逐渐消失,脸色变得严肃。
因为这条路,显然是通往诏狱的方向!
顾璟琰转身,眼睛睁得大大的,难以置信:“林映容!你疯了吗?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祖母?如果没有她救你,你早就死在扬州的竹林里了,你竟然将她关进诏狱?”
林映容愣了一下。
他眼中的难以置信和厌恶深深刺痛了她的心,她也看了一眼前方的道路,眼中充满了失望:“九皇子,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?”
顾璟琰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,心中莫名地下沉。
而此时,马车已经到达诏狱的大门口。
但马车并未停下,继续前行。
眼看着诏狱大门越来越远,顾璟琰终于明白,他误会了林映容。
他一时无言以对。
林映容静静地看着他,轻叹一声:“或许在你心中,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,但知恩图报是做人的基本原则,我还不至于那么无情。”
顾璟琰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。
马车驶向无人的郊区。
然而山路崎岖,马车疾驰时,车轮轧到了石子,车内立刻颠簸起来。
顾璟琰猝不及防,猛地向前倒去。
林映容迅速伸手扶住了他。
“九皇子,受惊了。”
林映容紧张而担忧的语气在他耳边响起。
顾璟琰感到耳根发热,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不该在此时出现的画面,他记得过去的夜晚,当林映容用力过猛时,她也是用这种声音在他耳边说:“九皇子,抱歉。”
顾璟琰迅速打消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,他向一旁退开,与林映容保持距离。
“多谢陛下,还有,陛下真的不必再称呼我为九皇子了。”
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强调这件事了。
林映容深深地凝视了他许久,最终还是松了口:“好,你不喜欢,我以后不再这样称呼就是了。”“这样的条件。”
“什么?”顾璟琰感到困惑。
林映容微微一笑:“你以后不要叫我陛下,我们互相称呼名字,我直接叫你璟琰,你觉得怎么样?”
“……”
顾璟琰一时无言以对。
他确实没想到林映容何时变得这么会谈条件。
但考虑到林映容现在的身份与以往不同,顾璟琰还是没轻易答应。
这个话题再次被他忽略。
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,在车夫的一声“吁”中,很快停了下来。
“陛下,我们到了。”
林映容为他掀开帘子。
顾璟琰急忙下了马车,看到眼前华丽的庄子时,他愣住了。
只见大门上的牌匾上写着:璟别庄。
这是他曾经无意中对林映容提起的名字。
林映容站在他身后,轻声说:“我给你建的避暑山庄,你喜欢吗?”
顾璟琰的思绪飘向了远方。
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久到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何会提起这件事。
只记得当时刚和林映容结婚不久,新婚不到三个月,天气炎热,他觉得九皇子府太热,想去皇家避暑山庄。
但结婚后,没有皇帝的允许,他不能随意进入皇家别苑。
而那时避暑山庄被皇帝的妃子占用,他去不了,回家后就把怒火发泄在林映容身上,指责她除了武艺一无是处,现在连避暑山庄都去不了。
他越说越委屈。
——“自从娶了你之后,我想向皇帝提任何条件都要再三考虑,现在连避暑山庄都不敢提,担心皇帝多想。”
当时的林映容眼神一暗,问他:“如果我能给你建呢?”
虽然这不可能,但对当时的顾璟琰来说,还是大大消除了怒气。
他想了很久后说:“那我要一个只有我能做主的避暑山庄,名字就叫璟庄,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的。”
后来林映容是什么反应,顾璟琰已经不记得了。
但现在,当他看到这个别庄重新出现在眼前时,他心里的震撼是真实的。
他从未想过,连自己都快忘记的随口一提,会被林映容真的实现了。
或许林映容看出了顾璟琰的不自在。
林映容也没有再坚持要他回答,只是笑着说:“本来这个别庄建成后,是想让你一个人先来的,但这次把你身边的人带回来,我无处安排他们,只好先让他们住在这里,你应该不会介意吧?”
“不介意。”
顾璟琰淡淡一笑,摇头。
他很快走进大门,下一刻,熟悉的菜香飘来。
是奶奶做的菜!
顾璟琰加快步伐,往膳厅走去。
“哥哥!”
漫儿一眼认出了他,朝他飞奔而来,扑入顾璟琰的怀里。
看到他们平安无事,顾璟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,“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。”
奶奶却一下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,担忧地皱起眉头:“璟琰,你的手……”
“没事,不小心割伤了。”
顾璟琰笑了笑,下意识地把手藏起来。
林映容这时走了过来。
紧接着,漫儿警惕地护住顾璟琰,奶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。
“哥哥!这个林姑娘不是好人!她派人把我们关在这里,不让我们走,现在又把你带过来,她肯定是想把我们一家三口都关在这里!”
漫儿警惕地说着,语气有些哽咽。
林映容既不否认也不解释,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璟琰,好像在等他的回应。
她什么也没说。
但她想做的事已经在之前都跟他说清楚了。
顾璟琰此刻也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她在等他做出决定,等他给她准确的答复。
同时她也在告诉他,无论如何,他都无法再逃离她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顾璟琰终于做出了决定。
顾璟琰拉住漫儿的手,深深凝视着奶奶。
“奶奶,漫儿,你们……愿意跟我去九皇子府吗?”
这话一出。
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。
奶奶和漫儿眼底露出些许不解,漫儿更是直接问出口:“九皇子府?什么九皇子府?我们不回扬州城了吗?”
顾璟琰话头一时哽住,他深吸一口气:“如果你们想回扬州,我可以请……”“咱们这就回去吧。”
他的话里透露出自己无法返回的无奈。
奶奶拄着拐杖凝视了他一会儿,随后,她轻轻拍了拍顾璟琰的肩膀,笑着说:“璟琰在哪儿,我们自然就陪你在哪儿。”
漫儿也用力点点头,附和道:“没错,跟哥哥在一起才是最好的。”
顾璟琰轻轻叹了口气,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自始至终,林映容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,沉默不语。
回到九皇子府。
府中的管事和仆人们立刻行礼。
“拜见陛下,拜见……九皇子!”
这场面让漫儿吓了一跳,她挽着顾璟琰,惊异地后退了好几步,眼中满是惊讶:“哥哥,他们在拜谁?”
这个单纯的女孩,到现在还不知道林映容的真实身份。
顾璟琰叹了口气,拉着漫儿和奶奶向林映容行跪拜礼。
这时,漫儿才恍然大悟:“她她她她是……”
想起在别庄时她还说过林映容不是好人,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。
林映容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,她只关心顾璟琰。
知道他们三人有话要说,她没有在九皇子府多逗留。
“璟琰,我先回宫了,大典的具体流程礼部会过来跟你确认,这几天你就安心待在府里,七日后我来接你进宫。”
说完,林映容便骑上马离开了。
漫儿这时才反应过来,“哥哥,他们拜见的‘九皇子’不会是你吧?”
顾璟琰还没来得及回答,旁边的管事已经替他点了点头。
“是的。”
顾璟琰知道奶奶和漫儿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一切,于是他先对管事吩咐:“李管家,你去准备些糕点,让漫儿和奶奶住在离我院子近的西苑,再去药房抓些药来,奶奶的腿脚不好,记得晚上准备药浴。”
“好的,九皇子。”管事下意识地点头应道。
顾璟琰带着奶奶和漫儿离开后。
管事才意识到,刚才给他下令的人只是一个被陛下认错的公子,并不是真正的九皇子!
但他说话的态度,言行举止间的气势,竟然和九皇子一模一样,让他几乎没有怀疑。
有那么一刻,他也真的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九皇子。
管事的眼眶不觉湿润,他记得九皇子赴死前让他遣散九皇子府的下人,当时自己还不明白原因,直到后来得知九皇子被处死的消息,他才明白九皇子是想保住他们这些下人的命。
如果眼前的公子真的是九皇子,那真是让人欣慰,至少九皇子还活着。
管事叹了口气,擦了擦眼角,起身去办事了。
而在屋内。
顾璟琰和奶奶、漫儿聊到天黑,才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他们。
他原本以为奶奶和漫儿会被吓到,但两人却都热泪盈眶,奶奶紧紧握住他的手:“傻璟琰,你受了这么多苦,我们只会心疼你。”
顾璟琰的眼眶也不自觉地发酸。
奶奶和漫儿是他重活两世后,感受到的最真挚的亲情。
最终。
顾璟琰还是没有让奶奶和漫儿陪自己入宫。
他从小就在宫中长大,明白深宫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,一旦踏入,就很难再找到自由。
漫儿还年轻,他不应该在宫中虚度一生。
奶奶更不用说了,经历了战乱和那么多苦难后,好不容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,现在更不应该陪他将余生禁锢在一眼望到头的深宫里。
他以自己锁入深宫为代价,换取奶奶和漫儿的一生无忧。
大典当天。
顾璟琰穿上最隆重华丽的衣袍,与林映容一同接受万臣的礼拜。
当初九皇子娶妻之礼,由于父皇想要制约林映容,并未给足盛大的婚礼。
如今,在这种时刻,他拥有了世间最盛大的婚礼。
但顾璟琰心里却并不开心。
他看得出台下众臣脸上的不满意,也知道林映容定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才办了这个大典的,只要稍微动动脑子,就能明白,女皇夫君的位置岂是他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能轻易当的?
“璟琰,今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。”
林映容朝他笑。
顾璟琰一时心下复杂:“你难道就没想过,以复生之名嫁给我,很有可能会让你失民心,甚至会被人骂昏庸吗?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
林映容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。
她目光坚定:“我只知道,没有你,就没有我如今的天下,这个皇位,我愿与你同起同坐。”
“你胡说什么!”顾璟琰皱起了眉头。林映容微笑着,眼神柔和:“你就安心待在我身边,其他事情都交给我处理吧。”
顾璟琰的心跳在这一瞬间漏了一拍,面对林映容那双充满深情的眼睛,他的思绪似乎被搅乱了。
封后典礼结束后,顾璟琰被接到了宫中。他发现这里是一座全新的宫殿,并不是他童年记忆中的凤仪殿。
林映容坐在他身边,轻声说道:“你之前提到的问题,我三年前就已经开始考虑了。所以这三年里,我也在尽我所能做好一切准备,迎接你的归来,尽量减少让你不高兴的事情。”
“你父皇母后的宫殿被我封存了,我想你可能会想回去看看,所以我没有动过里面的任何东西,你随时都可以去。”
“至于这里,是我特意让人新建的凰悦宫,凰悦,只愿你能喜悦。”林映容语气温柔。
顾璟琰心中感动,但他心里的坎儿还是过不去。当林映容向他靠近时,他下意识地避开了。
林映容的表情一僵,过了一会儿,她微笑着说:“没关系,我们有的是时间。如果你今天不愿意,我可以像以前一样睡在地上。”
顾璟琰的脸色微变,阻止她:“不行,你现在的身份怎么能这样?我本来就名声不好,如果你再睡在地上的事情传出去,我在宫里还怎么立足?”
林映容定定地看着他,眼中满是笑意。
顾璟琰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,皱着眉头问:“你看我做什么?”
“因为你说要在宫里立足,那是不是意味着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了?”林映容眼中闪过一丝期待。
顾璟琰的耳朵瞬间热了起来,他被林映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,索性不再看她,自己上床缩在最里面,背对着她。
过了一会儿,林映容身上的温暖隐约传来,但她并没有过多动作,始终保持着与他有半掌的距离,不触碰他。
林映容轻声说:“璟琰,我会等你完全重新接受我的那一天。以前是我伤了你的心,我知道,现在你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,只要你不离开我,你怎么对我我都能接受。”
顾璟琰的身体僵硬了一下,终究没有多说什么。
夜深了,同一张床上的两人都没有真正入睡。
第二天天亮时,林映容的位置已经空了。顾璟琰愣愣地坐起身,很快有宫女上前来服侍他。
在换衣期间,宫女们都不敢多看一眼,所有人都猜不透他的性子,也不敢怠慢。
好在这位主子还算和善,并没有为难任何人。
伺候结束后,新后在殿内没有外出,让所有宫人退了出去。
最后一名宫女退出来,关上门后,去了不远处的巷子。
“主子怎么样?”一名侍卫低声问。
宫女回答:“其他没什么,就是感觉他很适应被人伺候,对宫内的礼仪流程也十分熟悉,确实不像是在宫外普通人家长大的公子。”
听到这些话,侍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从怀里掏出银两递过去。
“多谢了。”
很快,两人分开了。
像这种打探事件,在顾璟琰入宫的半个月里,时有发生。他心知肚明,也懒得多管。
毕竟朝堂众臣对他不放心,自然是要多打听的。
偌大后宫,只有他一人,顾璟琰每天也不需要做什么,待久了,反而有些无聊。
或许是为了弥补嫁给他的“错误”,林映容这段时间基本上都在御书房处理国事,好让朝堂众臣无话可说。
直到入秋之际,林映容总算是闲下来了,而众臣对顾璟琰的态度也跟着转变,那意思是只要顾璟琰能不惹事,他们也就不再多管了。
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但顾璟琰还是不开心,他的身子一天天消瘦下来,他知道现在的局面是最好的,不管是对林映容还是对奶奶漫儿来说,都是很好的。
除了他的自由。
兜兜转转活了三世,他始终还是逃离不了皇家。
顾璟琰没有想到,自己从难民堆醒来后到扬州城的那三年,竟然会成为他这三世中最为开心、最怀念的日子。
林映容将他的黯然看在眼里,思虑再三,终究还是松了口:“璟琰,下个月我们出宫去吧。”
听到“出宫”两个字,顾璟琰的眼里明显亮了一瞬,“真的?”林映容微微颔首,语气坚定地说:“不过我们只能在宫外逗留三天,之后必须返回宫中。”
她近来国事繁忙,实在抽不出更多的时间。
顾璟琰眼中的光彩再次黯淡,但他并未多言,只是点头表示同意。
顾璟琰的这种态度让林映容感到浑身不自在。
她不喜欢看到他如此无精打采。
却又不知如何是好。
在离开皇宫的那一天。
顾璟琰显得格外精神,他先是去了九皇子府,与奶奶和漫儿畅谈了整整一夜。
第二天出发去别庄时,他的精神更加振奋。
林映容在一旁看着,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,她提议:“璟琰,如果你喜欢,我可以安排奶奶和漫儿进宫来陪你吗?”
然而,顾璟琰的笑容立刻变得淡漠,他摇头表示:“不必了。”
林映容一时无言以对。
马车行至中途,突然停了下来。
林映容不满地问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徐书辰的声音随即在车外响起:“陛下,是阿皓,他哭着闹着要见陛下,我只好带他过来。本想让他远远看一眼陛下,没想到阿皓突然冲撞了陛下的马车!”
阿皓?
顾璟琰心中有了预感,当他掀开帘子时,一个三岁的小男孩立刻冲了进来,扑向林映容的怀抱。
“陛下姑姑,阿皓想你!”
他稚嫩的声音和动作表明他经常被林映容抱在怀里。
林映容一看到他,原本紧绷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,她一把抱起小男孩,轻声说:“再怎么想姑姑也不能乱拦马车,那太危险了。”
阿皓似乎没有完全理解,只是点点头:“阿皓以后不会了。”
林映容微笑着,想要放下他,但他不肯。
小男孩紧紧抱住林映容的手臂,坚决不肯下车。
马车外的徐书辰看到这一幕,眼中闪过一丝得意,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:“陛下恕罪,阿皓童言无忌,打扰了陛下和公子的行程。”
林映容回头看了一眼,犹豫了一下,然后说:“既然这样,书辰,你带着阿皓和我们一起去吧。”
徐书辰立刻露出喜色,但目光转向顾璟琰:“不知道公子的意思是什么?”
从始至终,顾璟琰都没有表示反对,但徐书辰的话似乎又把他放在了对立面。
连他的表情也和当年一模一样。
顾璟琰不想和他计较,他看了一眼紧紧抱着林映容的幼童,“陛下说一起,那我们就一起去。”
“谢谢公子!”
徐书辰抱起阿皓准备去后面的车里。
顾璟琰却叫住了他:“你和我们一起吧,就坐我们的马车。”
“璟琰?”林映容有些惊讶。
徐书辰的脸色也有些惊慌:“公子,这似乎不太合适吧?”
“有什么不合适的?陛下喜欢阿皓,一起同行并无不可。”
顾璟琰让他上来。
林映容看了他一眼,虽然不明白他的想法,但他难得主动提出建议,她也不想阻止,于是点头同意。
徐书辰立刻高兴地抱着儿子上了马车。
在旅途中。
阿皓坐在林映容的怀里,和她玩得很开心。
顾璟琰在一旁看着,突然笑着说:“阿皓和陛下关系这么好,不知道的人见了,还以为他们是母子呢。”
这话一出,除了顾璟琰自己,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。
林映容立刻解释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不是的,公子不要误会,”徐书辰立刻察言观色,把儿子抱在怀里,急忙解释,“陛下只是好心教养,阿皓不是陛下的孩子。”
顾璟琰轻笑了一声。
“开个玩笑而已,别当真。”
徐书辰的脸色这才稍微放松,但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,就听到顾璟琰又说:“毕竟当初是我把你从栖音楼赎身,安顿好你的。”
徐书辰全身僵硬。
“公子又在开玩笑了,当初赎身的人明明是九皇子。”
顾璟琰看着他:“是我。”
“你……”徐书辰有些不知所措,强颜欢笑,“娘娘不要和我开玩笑了,璟琰九皇子已经去世了。”
这话一出,不等顾璟琰回应,林映容就皱起了眉头,不高兴地说:“徐书辰,注意你的言辞!朕的皇夫从来就只有璟琰一人,过去是他,现在也是他!”
徐书辰脸色苍白,连连称是,不敢再多说。
当他们经过溪边时。
所有人短暂休息。
徐书辰先请...抱着阿皓下马车。
林映容和顾璟琰却迟迟没下来,他不好多看,只好抱着儿子去了一旁。
此刻的马车内。
林映容却是笑意吟吟望着顾璟琰。
笑得顾璟琰心里直发怵:“你笑啥?”
“开心啊。”林映容答道。
顾璟琰更觉莫名其妙了:“你刚才还气呼呼的,现在又乐呵呵的,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?”
“我是开心你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璟琰。”林映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。
顾璟琰顿了半晌,这才斜眼看她:“外人?难道不是你的心上人吗?”
“哪来的心上人?”林映容不解,思虑片刻,神色透出些许慌张,“璟琰,你不会真的怀疑我和徐书辰的关系吧?我之前不是解释过吗?”
“你是解释过,他家对你有恩,你才会护着他,”顾璟琰淡淡点头,停顿片刻,却是话音一转,笑道,“不过如果只是报恩,你为啥对那小子也那么好?你们看起来不像没关系。”
林映容眉头拧起,随即说:“其实我和阿皓也不熟,一年见不了几次,但他从小就亲近我,我也就随便哄哄。”
听到这里,顾璟琰心中一动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就在他还想说话时,林映容抢先一步开口:“其实我也知道,阿皓才三岁,他这么做,很可能是徐书辰教的。”
原来她都明白。
顾璟琰定定地看着她,等她继续说。
林映容沉默片刻,随即叹了口气:“但书辰毕竟是徐家唯一的后人,我总不能对他赶尽杀绝,他在这里做事,我不理他,时间长了,他自然就知道放弃了。”
“所以你的意思是,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他?”顾璟琰忽然问她。
林映容坚定地点头:“当然。”
顾璟琰却没有再说话,只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,显然不信。
“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?”林映容拉住他的手追问。
顾璟琰轻轻推开她,那些被他压下的想法又一次涌上来。
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来:“可那晚他亲了你,你也不曾否认你们的关系,送征那日,你把他的手帕揣入了怀里,这些事,不都说明他对你特别吗?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真的不爱他?”
林映容的神色一顿。
她从未想到,原来那些事,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误会。
林映容垂眸看了他一眼,随即开口说:“当初我不否认,是怕你责罚徐书辰,才会那么说。”
“什么?”顾璟琰一怔。
林映容叹了口气:“当时那个情况,我怕你会迁怒徐书辰,所以即便是他突然亲了我,我也只能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,我想这样才能保护他。”
顾璟琰久久不言。
林映容便一件件解释:“送征那日,我和你说的话,也不是真心的。”
“出征本来就是危险重重,我说如果我战死不希望你为我守寡的话是真心的,我希望你能自由地生活,但我说我如果回来会和你和离的话是假的。”
“我根本就不想放开你,可是你不爱我,我只能放手。”
林映容苦笑一声:“九皇子,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是爱我的,大家都知道你喜欢文臣,你也一直说要娶许青鸢,我一直把你绑在身边,岂不是让你更痛苦?”
顾璟琰的鼻子一时有些泛酸,他望着面前的女人:“所以你是说,你是为了我才说那些话的?”
林映容抬手擦去他的眼泪,正要接话。
忽地一道凌厉的箭矢穿透车帘,直直射来。
“小心!”
林映容一把将顾璟琰护在身后,用剑把将那箭挥开。
同时马车外骤然传来打斗声。
内侍高呼:“有刺客!来人!护驾!”
林映容下意识护住顾璟琰,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
在马车之中,便是刺客的活靶子。
越来越多的箭射进来。
林映容搂住顾璟琰出了马车,立马就上来一群侍卫将两人围在中心。
徐书辰抱着阿皓也在。
这批刺客来势汹汹,御林军击退一波很快又有新的一波替上来。
“护送陛下,我们断后!”
很快。
在御林军的护送下,一行人脱离了原本的困境。
但蒙面刺客穷追不舍。
他们只能分头离开。
“璟琰,你和书辰阿皓先走,我随后就到。”顾璟琰坚决地拒绝了徐书辰的请求,他必须留下来。徐书辰急切地想要跟随,但顾璟琰坚定地将他拉走,一边走一边说道:“陛下曾是战场上的英雄,难道你还怀疑她的能力吗?我们跟着她只会成为累赘。”
徐书辰虽然心中不甘,但在顾璟琰的冷静斥责下,他终于沉默了,不再坚持。
在逃亡的路上,阿皓因为恐惧而哭泣,而几名蒙面的刺客突然从树上跳下,与护卫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。原本就不多的护卫人数在这场战斗后更是减少了许多。一名刺客注意到了顾璟琰和徐书辰这边,挥舞着刀向他们冲来。
徐书辰惊叫一声,将阿皓紧紧抱在怀里,却将顾璟琰推向刺客,急忙求饶:“英雄饶命!他是皇夫,你们要杀就杀他,与我无关!”
顾璟琰原本正保护着徐书辰,但被他这一推,猝不及防地向刺客的刀尖撞去。徐书辰在心中暗自得意,认为只要顾璟琰再次死去,这个世界上就再无顾璟琰这号人物了。
然而,徐书辰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。在千钧一发之际,顾璟琰巧妙地避开了致命的一击,并迅速反击,将刺客击倒。刺客痛呼一声,手中的刀落地,顾璟琰迅速捡起刀来,他的身手变得更加敏捷。在刺客准备再次攻击时,顾璟琰迅速出手,将刺客解决。
徐书辰的脸色变得苍白,他看着顾璟琰,仿佛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恶鬼。顾璟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又迅速解决了另一名刺客。
领军对顾璟琰的武力感到惊讶,称赞道:“好武艺!”顾璟琰微微一笑,随即与领军一同加入战斗。有了顾璟琰的加入,刺客们逐渐处于劣势。当林映容赶到时,顾璟琰正好解决了最后一名刺客。他身上沾满了血迹,回头时脸上也带着血痕。
林映容担心地跑向他,以为是他受伤了,但顾璟琰轻松地抹了抹脸,“这不是我的血,没事。”林映容停下了脚步。
徐书辰立刻扑向林映容,想要寻求安慰,但林映容巧妙地避开了,让他扑了个空。领军冷冷地讽刺道:“徐公子应该感谢我们的主子,你刚才大声让刺客杀皇夫,还推皇夫出去挡刀,你以为我们都没看到吗?”
林映容的脸色一变:“什么?你让璟琰给你挡刀?”周围变得寂静,徐书辰的脸色失去了血色,他结巴地说:“我……”
顾璟琰扔掉刀,突然开口,他冷冷地看了徐书辰一眼,“生死关头,人为了自保,难免会失去理智,这是人之常情。陛下不必责罚徐公子,这样的人我见多了。”
徐书辰没想到顾璟琰会为他说话,一时愣住了。这时,阿皓在林映容的怀里大哭不止。
林映容皱着眉头看了他们父子一眼,命令道:“徐书辰,去旁边哄你儿子去!”徐书辰不敢多言,抱着孩子离开了。
林映容的目光始终担忧地落在顾璟琰身上,她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血迹,不放心地问:“你真的没事?”顾璟琰摇摇头:“没事的。”
林映容这才松了一口气。领军则恭敬地向顾璟琰行礼:“属下护送不力,请陛下责罚!如果不是皇夫武艺高强,属下此刻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!”
“不必放在心上,你已经尽力了。”顾璟琰急忙说道。
只要顾璟琰没事,林映容的心也就安定了,她并没有真的责罚领军。
一切平息下来后,一行人安全回到了别庄。当只剩下他们两人时,林映容才问:“璟琰,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武艺?”顾璟琰知道她总是会问的,此刻也并不意外。他用衣摆一点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,平静地看向林映容。陛下,你可曾深思过,我如今的面貌是如何塑造而成的?”
林映容愣了愣,仿佛此刻才逐渐认识到这个问题。
她确实从未考虑过顾璟琰现在的身份,在她心中,自从与他重逢,她就将他视作过去的顾璟琰,未曾深思他身份的变化。
由于不在意,她也未曾细致探究。
直到如今亲眼目睹他展现出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一面,她才感觉到了异样。
顾璟琰注视着她,露出微笑:“我曾说过,这一次,我不想成为顾璟琰。”
“这具躯体是奶奶从难民的尸堆中救出的,拥有武力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……”
提及往事,顾璟琰不禁陷入了回忆。
他记得自己苏醒的那一刻,奶奶关切的眼神。
后来自己康复,在与奶奶和漫儿逃难途中,却遭遇了劫匪。
当劫匪的刀刃落下时,顾璟琰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,他将对方掀翻在地,之后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他的预料。
他的身体拥有本能的攻击性和武力,每一招都是致命的,当他回过神来时,所有的劫匪已被他独自解决。
那一刻,顾璟琰开始怀疑自己这一世的身份。
但拥有武力也算是一种幸运。
从那以后,他一路上保护着他们,祖孙三人才能安全地在扬州城安顿下来。
生活稳定下来后,顾璟琰便将自己的武力隐藏起来,很少再展示。
他心中隐约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武力并非全然是好事。
毕竟,能拥有如此高强的武力,绝不可能是普通的难民。
林映容听完后,眼神变得深邃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,但她只是轻轻地将顾璟琰拥入怀中:“没关系,你有自保的能力是好事,至于你现在的身份,并不重要。有我在,没人能伤害你。”
“你只要还是璟琰,就足够了。”
听到她的温柔话语。
顾璟琰低下头,久久没有回应。
他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今天与蒙面刺客交战时,其中一名刺客在临死前看着他震惊的眼神。
如果当时没有听错的话。
那名刺客咽气前问他:“你是西南夏氏的人?”
西南夏氏。
这个词顾璟琰并不是第一次听到。
曾经在逃难途中,他展示武力时,某次也出现了一个黑衣人,那黑衣人也提到了这个词。
当时顾璟琰并未过多在意,但还是大致调查了西南夏氏的来历。
这才知道西南夏氏在三朝前已被大景朝灭国。
但民间传说,西南夏氏仍有后代存活于世,大多数都已隐姓埋名,过上了平凡的生活。
西南夏氏最出名的便是其独特的武术。
顾璟琰很少研究武术,只知道自己的所有反应都是根据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,直到被黑衣人揭露,他才隐约明白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非同小可。
也就是从那时起,他很少使用武力,担心暴露身份,给奶奶和漫儿带来麻烦。
但顾璟琰没想到。
如今在对林映容的刺客中,也会有人认出他的招式。
顾璟琰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这种预感始终让他感到不安。
直到深夜也无法安睡。
他忍不住转身,看着身旁的林映容,问道:“林映容,你睡了吗?”
这是顾璟琰重逢后第一次喊她的名字。
林映容睁开眼睛,与他目光相对。
“是因为今天受惊而睡不着吗?”
顾璟琰深吸一口气,犹豫了很久,还是直接问出口:“这次的刺杀和上次你在扬州城有关系吗?”
按理说,林映容现在深得民心,又将国家治理得很好,怎么还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刺她?
顾璟琰心中隐约升起一个猜想,但并不确定。
听到他的话。
林映容的脸色微微僵硬,“你怎么会这么问?”
“你只需要回答我。”顾璟琰借着月光凝视她的双眼。
但林映容却避开了他的目光。
“这件事我会派人查清楚,你不用担心太多,现在我有能力保护好你。”
她的回避不语,正是让顾璟琰察觉到问题的所在。
他心中的那个猜想隐隐有了一丝确信,但显然,林映容并不准备将这件事对他坦白。
林映容不愿告诉他,顾璟琰也就不再多问。
由于这次遭遇刺杀,情况突然。
原本计划在别庄待两天的行程也发生了变化。
第二天天亮时。
一行人便启程返回皇宫。府邸之中,顾璟琰突然停下脚步,对林映容说道。
“陛下,我打算在九皇子府暂住一段时间,您觉得如何?”
林映容的表情微微一变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,最终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,但还是点头同意了,“可以,你若想回宫,我会亲自来接你。”
“感谢陛下。”
顾璟琰轻轻点头,态度冷淡。
林映容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:“昨晚你分明呼唤了我的名讳,为何今日却变得如此生疏?”
“可能是陛下昨晚听错了吧。”
顾璟琰转过头,不再看她。
林映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但顾璟琰已经礼貌地向她告辞,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马车,走进了九皇子府。
直到顾璟琰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,林映容才放下了马车的帘子。
“回宫。”
回到宫中不久,林映容直接前往御书房,许青鸢已经在那里等候,见到她回来,许青鸢向她行礼:“参见陛下。”
“免礼,”林映容挥手让她停止行礼,严肃地问道,“调查进展如何?”
“正如陛下所猜测,这两次的暗杀行动很可能是前太子所策划。”
许青鸢回答后,又思考了一会儿,继续说道,“此外,在这次刺杀中发现了西南夏氏的后人,看来前太子可能与他们有所勾结。”
西南夏氏正是被林映容的父亲率领军队所灭的国家。
说起来,西南夏氏与林映容确实有着深仇大恨,他们与前太子联手的可能性确实很大。
前太子曾是顾璟琰的兄长,虽然不是同母所生,但两人自幼一起长大,关系非常亲密。
林映容还记得自己与顾璟琰结婚时,前太子顾天泽是真心前来祝福的。
——“林将军,你嫁给了我的哥哥,就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委屈。”
顾天泽当初的话语依然清晰地回响在耳边。
然而,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。
林映容登基后,考虑到顾璟琰的感受,并没有对顾天泽赶尽杀绝,这些年来顾天泽策划的复仇暗杀远不止这一两次。
但这些,林映容不打算让顾璟琰知道。
九皇子府内。
顾璟琰穿着衣服躺在床上,让所有的侍女都退下了。
深夜时分,窗户边传来了敲击声。
紧接着,一个黑影从窗户跳了进来。
顾璟琰警惕地看向那边。
那个黑影走过来,语气中带着一丝喜悦:“南烟,你还活着!”
南烟?
顾璟琰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感到疑惑,但他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情感,只是问道:“你是谁?”
“你不记得我了?”那人的笑意消失了,目光凝重。
顾璟琰回答说:“我曾患过一场大病,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那人才恍然大悟;“我说你怎么和林映容在一起,你应该杀了她才对,怎么会变成她的皇夫!原来是失忆了。”
这话让顾璟琰心中一惊,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你和林映容有世仇。”
那人这样告诉他。
顾璟琰的心情沉重,随即听着对方讲述了西南夏氏与林家的恩怨。
这才明白,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叫夏南烟,是西南夏氏的后人,他们的家族当初被林映容的父亲所灭,对林家恨之入骨。
得知这一切后,顾璟琰心中只觉得可笑又悲凉,无论如何,他和林映容之间都有世仇。
无论是顾璟琰还是夏南烟,他都不该和林映容在一起。
他深深地叹了口气:“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?”
“当然是找机会杀了林映容。”那人理所当然地说。
顾璟琰轻蔑地笑了笑:“杀了林映容,国家无主,你想让百姓再次陷入苦难吗?”
即使知道自己和林映容身份立场的不同,顾璟琰也清楚她绝对是一位优秀的君主。
他从未想过要让大景朝再次陷入混乱。
但显然对方并不这么想。
她冷笑一声:“谁说会国家无主?”
“什么意思?你们难道还想自己称帝不成?”顾璟琰警惕地问。
“我们西南夏氏的野心还不至于这么大,”那人否认了这个可能性,却是笑了笑,“但是前朝皇族可以。”
前朝皇族?
那不就是顾家的人吗?
顾璟琰心中一紧,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,眼神变得冰冷:“顾天泽?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那人对于他提及这个名字,显然有些慌张。
顾璟琰大为惊讶,“你们和顾天泽有合作?”
“有何不可?”那人问。
顾璟琰却瞬间僵硬,脑海中嗡嗡作响,一时之间不知所措。他犹豫了片刻,终于开口:“能带我去见顾天泽吗?”
对方犹豫不决。
顾璟琰深吸一口气,道:“要刺杀林映容,必须有一个周密的计划,我希望能与顾天泽深入讨论。”
听到他的话,对方意识到他愿意刺杀林映容,立刻答应了。
“好的,明天子时,我会来找你。”
说完,那人迅速离开了。
顾璟琰静静地坐在床边,脸上没有表情。
但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,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,既有愤怒也有失望。
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亡国时的情景,顾天泽的所作所为。
作为太子,在匈奴攻至京城下时,他竟然贪生怕死,投降了敌人!
这个从小保护他长大的哥哥,竟然没有一点皇家的气节!
现在他竟然还有脸想要夺回帝位!
第二天子时。
那人如约而来,顾璟琰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物,跟着她离开了。
走在熟悉的道路上,他意识到这是通往东宫的路线,顾天泽竟然如此大胆,竟然在她之前的住所建造了地宫。
但到了东宫,顾璟琰才发现,如果不是林映容没有推翻重建东宫,顾天泽也无法在这里久居。
林映容只是封了东宫,没有过多干涉。
顾璟琰突然记起,他进宫时,林映容也说过,宫内父母的寝宫她没有动过,让他可以随时怀念过去,那么东宫……是不是也是她的宽容?
顾璟琰心中不禁一沉。
但他很快收起了这种情绪,紧握着袖口的匕首。
顾璟琰这次去见顾天泽,本不是为了叙旧,而是为了为民除害。
他绝不会让天下落入顾天泽这样的人手中!
穿过层层密室。
顾璟琰很快见到了位于中心的顾天泽。
“这位就是你们西南夏家的南烟公子?”顾天泽打量着他,眼中露出一丝惊讶,“听说林映容把你当成我弟弟,是真的吗?”
顾璟琰愣了一下,然后问: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顾天泽深深地盯着他,眼神深邃难以捉摸:“我只是想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,让她认定你是我弟弟。”
显然,她并不认为他真的是顾璟琰。
顾璟琰耸了耸肩:“可能是因为轻信了道士,我否认过,她不信。”
顾天泽没有说话,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:“确实,林映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,竟然把你当成我弟弟,你一点都不像他。”
提到顾璟琰时,顾天泽的声音有些哽咽,她几乎是咬牙切齿:“都是林映容的错!如果不是她,我弟弟怎么可能做出大不敬的事,怎么可能被父皇处死!但林映容凭什么能安稳地做她的女帝!”
他语气中的怨恨是真实的。
顾璟琰的喉咙一时被酸涩堵住,有些不知所措。从兄弟关系上来说,顾天泽确实对他很好,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原谅她所做的那些毁灭国家的行为。
他只能……
陪他一起死。
这次过来,他本就做好了杀了顾天泽后,自己也被反杀的心理准备!
就让他承担所有的罪孽,让他去地下向父皇母后列祖列宗请罪。
这样想着,顾璟琰握着匕首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。
而顾天泽也在这一刻缓了过来,他招了招手:“听说你想和我详细讨论刺杀林映容的事,你有什么想法要聊,过来告诉我。”
“好的。”
顾璟琰屏住呼吸走过去,在靠近顾天泽的一瞬间,眼神突然变得冰冷。
一道寒光闪过。
他掏出匕首,狠狠地朝顾天泽的心脏刺去!
……
与此同时。
在另一边的皇宫御书房内。
林映容正在和许青鸢讨论抓捕顾天泽和西南夏氏的事情。
对于顾天泽的藏身之处,林映容早就知道了,但她始终下不了狠心将顾天泽一网打尽。
直到这次,伤害到顾璟琰,她才终于意识到,一味的纵容是没有好结果的。
她可以留下顾天泽的性命,但不能任由顾天泽这样胡来。
至于后续如何处理,她会征求顾璟琰的意见。
偏偏在这个时候。
九皇子府来人了。
“不好了陛下!皇夫不见了!”
“什么?”
林映容顿时失去了分寸,她急忙离开宫殿赶往九皇子府。
到了顾璟琰住的房间。
林映容冲了进去,只见床榻空空如也,侍女们跪了一地。今早几名奴婢来服侍皇夫梳洗时,却惊异地发现皇夫不见了踪影。”
画意声音哽咽,向林映容汇报了情况。
林映容站在屋内,视线落在那扇未上锁的窗户上,眼神中透露出冷冽:“昨晚你们离开时,窗户是否已经关好?”
“确实关紧了。”画意回答。
这时,林映容似乎有所领悟。
她走近窗户,仔细检查了留下的印记。
窗户上留有两人的脚印,一个较大,一个较小。
大的脚印似乎属于一位中年女性,而小的则可能是顾璟琰的。
如果顾璟琰是被绑架走的,那么脚印应该显得凌乱。
顾璟琰若不愿意,必然会有所抵抗。
但这些脚印的深浅有序,显然是他自己留下的。
这表明顾璟琰可能自愿与人一同离开。
“最近几天有没有人来见过皇夫?”林映容冷冷地询问。
画意思索了一会儿,然后摇头:“没有发现皇夫见过外人。”
林映容陷入沉默。
如果侍女们都不知道,那么顾璟琰就是私下见的其他人。
这人会是谁?又是什么人能让顾璟琰自愿跟随?
林映容心中没有头绪。
就在这时,漫儿出现在门口,显得犹豫不决。
“我知道哥哥见过什么人。”
林映容抬眼看向她,眼中流露出惊讶,注意到漫儿的迟疑,她迅速让所有下人离开,等到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时,她才问道:“你知道些什么?”
漫儿对林映容仍存有些许不信任,但对顾璟琰的担忧最终战胜了这种不信任。
昨晚临睡前,顾璟琰特意去看望了他和奶奶,还交代了许多事情。
这让漫儿感到不安,因为顾璟琰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交代后事。
他显得非常不安,问顾璟琰打算做什么,顾璟琰却避而不答,很快就离开了。
今天一早便得知顾璟琰失踪的消息。
漫儿深吸一口气:“如果我没猜错,哥哥的失踪可能与西南夏氏有关。”
当‘西南夏氏’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,林映容突然一惊: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个?”
“陛下,你是不是从未问过哥哥的真实身份?”漫儿犹豫着问。
林映容愣住了,她突然想起那天遇刺时,顾璟琰突然问她的事情。
她对顾璟琰的武艺也感到疑惑,她从未见过顾璟琰的招数,后来她询问过领军,但领军当时并未多加关注,只说顾璟琰的武功与西南夏氏有些相似,却无法确定。
现在将一切联系起来,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。
“难道他是西南夏氏的人?”
漫儿只说:“我不清楚,但哥哥曾经跟我提过这个家族,哥哥没有过去的记忆,他自己以前猜测过身份,他说他不愿意成为西南夏氏的人,所以我们一直隐姓埋名,想过平静的生活。”
林映容沉默了一会儿,又问:“那你为什么这么确定这次与他们有关?”
“因为哥哥前天晚上见过西南夏氏的人。”
漫儿肯定地说。
那晚,漫儿睡不着,本想找顾璟琰聊天。
却在门口听到了顾璟琰和蒙面人的对话。
漫儿只听到了对话的一小部分,就听到奶奶在找她,于是匆忙离开。
她不知道哥哥后来和那人谈了什么,今天便看到哥哥不见了。
她很快想到了那晚的事情。
听完这些,林映容大致明白了,心中也隐约猜到了顾璟琰可能的去向。
“朕知道了。”
“你会救哥哥出来的吧,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吧!”漫儿不放心地问。
林映容目光坚定:“当然。”
离开九皇子府后,她冷声下令。
“来人,包围东宫前太子府!”
一刻钟后。
林映容手持利剑,赶往太子府,直奔地宫入口。
她正要冲进去时。
地宫入口打开,顾天泽突然出现。
“弟妹,你为何如此兴师动众?”
林映容脸色冷沉,她一挥手:“来人!”
“等等——”顾天泽伸手阻止,然后向身后使了个眼色,眯起眼睛笑,“弟妹别急着喊人,不如先看看我的筹码。”
话音刚落。
顾璟琰被人用剑架着脖子,缓缓从地宫深处走出来。
“璟琰!”
林映容脸色一变。
听到这话,顾天泽脸色冷下来:“闭嘴!你凭什么喊我弟弟的名字?你凭什么把这个西南男子当作我弟弟?他根本不是我的弟弟!”
顾璟琰已经浑身是伤,说不出话来,但他看向林映容。林映容的目光中流露出无奈。
他未能如愿。
顾天泽似乎早有预谋,当对方企图暗杀时,顾天泽却已做好捕捉对方的准备,打算利用对方来威胁林映容。
就在对方亮出匕首的刹那,顾天泽已经做好了防备,并迅速将对方制服。
现在。
顾天泽用匕首抵住对方的脖子,缓缓向林映容靠近。
“林映容!让我走!”
顾璟琰忍受着全身的剧痛,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声音:“不行。”
顾天泽不是可以轻易放过的人,一旦放过他,将会后患无穷。
林映容的眼神一紧,示意后面的御林军退后。
“顾天泽,那是你兄弟,你放开他!”
听到这句话。
顾天泽却笑了,他低头瞥了一眼与顾璟琰毫无相似之处的男子。
“也就只有你这种姐夫会被蒙蔽,我的兄弟已经不在了!他为了帮你开启粮仓,早就死在了绞刑台上!你现在却要把所有的爱给这个陌生人!你是最没资格提我兄弟名字的人!”
情绪激动时。
顾天泽的匕首不小心划破了顾璟琰的脖子。
顾璟琰眉头紧皱,见林映容一步步后退,他心一横,低声说:“天泽,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兄弟,你会不会有所觉悟?”
“你在胡说些什么?”顾天泽咬牙切齿地低声斥责。
顾璟琰侧过头,露出一丝苦笑:“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宫里玩蹴鞠,我为了赢你不小心摔倒了,膝盖上现在还有疤,你记得吗?”
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稍微松了一些,顾天泽愣住了,显得有些慌张:“你……你怎么会知道?”
“我当然知道,我是你的兄弟,天泽,回头是岸吧,现在的大景朝才是最好的大景朝,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。”顾璟琰劝道。
但顾天泽却眼睛充血,手下的匕首握得更紧了。
“闭嘴!如果你是九皇弟,就应该和我一样恨林映容!”
就在这时。
在顾天泽情绪失控的瞬间,林映容从袖中射出一枚暗器,直接击断了顾天泽手中的匕首。
紧接着她飞身而至,将顾璟琰从顾天泽手中夺回。
转眼之间,双方的局势发生了逆转。
等顾天泽回过神来,无数刀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林映容紧紧抱着顾璟琰:“璟琰,你没事吧?”
顾璟琰摇了摇头,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顾天泽身上。
顾天泽眼中充满了不甘。
他撕心裂肺地吼道:“你不是说你是我兄弟吗?顾璟琰!她杀了我们的父皇,你怎么还能和她在一起?她现在甚至要杀我,杀你的兄弟!你就这么看着吗?!这江山这帝位本该是我们顾家的,你怎么能拱手让人!父皇说得对,你娶了老婆后,就变了。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!”
他眼睛红了,怒火几乎要喷出来。
顾璟琰眼中只剩下失望:“你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,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复仇,你想要的是你以前靠无视百姓苦难而得到的奢靡生活!你舍不得的是你自己的私心!”
“那又有什么错?我一出生就是太子,这天下本该就是我的!”顾天泽怒吼。
顾璟琰心痛难忍:“你错了!这天下是万民的!你当天子也该承担起天子的责任!这点上,你和父皇都不配当大景朝的天子!”
顾天泽脸上没有一丝悔意,他冷笑:“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兄弟,他才不会说这种话。”
顾璟琰对他的最后一点耐心也终于耗尽。
他转头看向林映容,冷冷地说:“陛下,既然刺客的幕后黑手已经被捕,还请尽快处理。”
“你想让我怎么处理?他毕竟是你的……”
林映容语气犹豫,静静地看着顾璟琰。
顾璟琰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慢慢开口:“立即处死。”
这四个字一说出口。
顾天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这边:“林映容!你敢?!你已经杀了我父皇,你要是敢杀了我,我兄弟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的!”
“我就是你的兄弟!”顾璟琰气势汹汹地打断了他。
顾天泽一时语塞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坐在地上,看着脖子上的刀剑,深深地看着顾璟琰。
“如果你是我兄弟,就请你亲手给我死刑。”
顾璟琰全身一震。
林映容适时握住他的手,低声说:“你不必亲自动手。”
然而顾璟琰的手却慢慢地抽了出来,深吸了一口气,他单手拔出剑,一步步走向顾天泽。
“可以。”长剑刺下的瞬间,顾天泽却勾了一抹笑,他反手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,狠狠朝他飞来!
“兄弟,你随我一起死吧!”
顾璟琰的剑刺入顾天泽的心脏,他的短刀也飞向了他的心脏。
他没有躲。
可下一刻,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感受到,而是他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是林映容紧紧护着他。
顾天泽倒在地上没了气息,可那枚短刀却狠狠刺入了林映容的后背。
温热的血沾满了他的双手。
顾璟琰的瞳孔骤然一惊。
“映容!!”
林映容却笑了出来:“你终于喊了我的名字……”
可不等他再回话,她整个人趴倒在他的肩上,没了意识。
短刀淬了毒。
饶是在所有太医倾尽全力的医治下,林映容也只是勉强保住了性命。
可她仍然没有醒来。
她昏迷在床,情况一日比一日差。
就在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。
顾璟琰却不信这个邪,他不顾所有人的阻拦,派人去将奶奶从九皇子府接进来。
“不管用尽任何办法,请一定要救活她!求您了。”
在他心底,奶奶总有起死回生的法子。
奶奶看了一眼林映容的情况,眉头紧蹙,随即掏出随身的针灸包,沉声道:“我可以一试,但这法子只能用一次,若是这次施针她未能醒来,或许隔日就会没命。”
“可以!”
“不可以!”
朝中众臣当即反对,“陛下的身体岂容你随意试验!”
顾璟琰看了一眼奶奶,眸色冷下来,他站出来,以皇夫之命下令:“来人!将闲杂人等驱离!”
“你这妖孽!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该当如何?”
“若陛下有个万一,我绝不独活!”
有了顾璟琰这番保证,反对之音渐渐消退,终于没了声。
奶奶也终于得以正常施针。
这次医治远比上次费时费力,施完最后一针,奶奶身形踉跄,也险些倒下。
顾璟琰紧张扶住:“如何?”
“就等今夜了,明日太阳出来之时陛下若是未醒,便凶多吉少了。”
奶奶叹了口气,随即又劝道:“你可以陪着她,多呼唤她。”
“好。”
送走奶奶去一旁休憩后,顾璟琰便坐在床榻前,紧紧握住了林映容的手。
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流出。
“林映容,我错了,我不该不认你。”
“是我不该无视你的所有示好,只要你醒来,我们过去的所有不愉快就让它过去,我原谅你了,我信你的感情,我也不会再想着离开你了,只要你醒过来,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?”
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。
可床上的人紧闭双眼,没有任何回应。
顾璟琰嗓音渐渐嘶哑。
他一夜未睡,就这么盯着床上的人,期望着她能给自己一点回应。
可是,没有。
林映容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流淌一点点微弱。
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。
天际泛白,一夜过去,太阳马上就出来了。
顾璟琰的情绪却变得异常平稳。
他所有的不安慌张在夜里尽数发泄,此刻他麻木又冷静地望着床榻上的人,他轻轻笑了下。
“林映容,你真的狠心,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想醒来看看我吗?”
无人回应。
甚至他能感受到手里林映容的体温也在一点点变得冰凉。
可他却没有再掉一滴泪。
在清晨的一缕阳光从窗户洒落进来时,顾璟琰躺在了林映容的身旁。
他笑着俯身吻住了林映容冰冷苍白的唇。
“林映容,你不肯醒来没关系,我很快就会陪你的。”
反正他死了也不止一次,再死一次也无妨。
这么想着之时。
晨光洒满了整个寝殿。
太阳出来了,林映容还是没能醒来。
顾璟琰的心彻底冷下来,他深吸一口气,将唇移开,准备去探她的脉搏。
才撤离分毫。
身下之人的气息猝然变得粗重。
林映容抬手将他再度压了回来,回吻了他。
“我可舍不得我的九皇子为我殉情。”
顾璟琰耳根子骤然红了个透彻。
他瞪大了双眼,坐起身子,看着已经苏醒的人,又喜又气:“你是不是早就醒了?”
“也并没有很早,大概只是在你偷偷爬上我的床那刻开始吧。”
林映容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淡笑来。
顾璟琰瞪她一眼。急忙呼唤奶奶和太医前来查看林映容的健康状况。
当看到林映容已经苏醒,那些曾对奶奶医术持怀疑态度的太医和臣子们全都沉默了。
林映容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健康。
半个月后。
在顾璟琰的细心照料下,林映容的健康状况终于有所改善。
从最初的卧床不起,到后来能够自由走动。
宫墙高耸,气氛压抑。
顾璟琰扶着林映容缓缓前行,突然听到林映容提出了一个建议:“璟琰,我们回九皇子府住几天吧,我怀念那里的时光。”
“那段时间有什么好回忆的,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好话。”
顾璟琰露出一丝惊讶。
林映容却笑着说:“我喜欢,无论你怎样我都喜欢你。”
这番话让顾璟琰一时间愣住了,他的耳朵微微泛红,只是点了点头:“好,你想回九皇子府,我们就去那里住一段时间。”
决定之后。
当天下午他们就动身前往九皇子府。
抵达九皇子府不到两小时,徐书辰就抱着阿皓来了。
“听说陛下受伤了,书辰非常担心,特意前来探望。”
徐书辰那一贯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
顾璟琰和林映容正在院子里品尝点心,听到这话,顾璟琰看了林映容一眼,没有说话。
林映容却站了起来,“璟琰,扶我去门口见徐书辰吧。”
她竟然还要见他?!
顾璟琰眼中满是怒火,瞪着她,没有动弹,“陛下要见就让画意扶您过去吧。”
他说完转身就要走。
林映容伸手拉住了他,笑着说:“你扶我过去,难道你不好奇我要和他说些什么吗?”
“我才不管你要和他说什么!”
顾璟琰冷哼一声,但当他看到她那双充满情感的眼睛时,他的怒气瞬间消散。
他最终还是扶着林映容走到了门口。
徐书辰看到林映容出来,脸上露出一丝喜悦:“陛下怎么亲自出来了?”
“我不想让你弄脏了九皇子府。”
林映容的一句话让徐书辰的笑容凝固。
在他还没来得及回应时,林映容又说道:“另外,我已经多次和你说得很清楚了,我不喜欢你,也绝不会让你成为我的情人或顾问。”
“陛下这是什么意思,书辰不明白,书辰只是……”徐书辰试图辩解。
林映容死后,匈奴一路攻入盛京!
「“现在”她冷冷地提高了语调,坚定地下令。
“从今天起,将徐府迁至晋南,未经命令,不得踏入京城半步!”
她的话一出口。
徐书辰的脸色变得苍白,他还想求情:“陛下,书辰知错了!”
但已经太晚了,几名侍卫将他直接拉离了九皇子府。
声音渐渐远去,直至消失。
林映容转头看向顾璟琰,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。
“璟琰,我这样处理,你满意吗?”
顾璟琰愣了一下,然后抿嘴笑了。
两人又回到了院子里。
满院子的花香扑鼻而来。
顾璟琰发呆了很久,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幸福如此不真实。
直到林映容低头轻吻了他的唇角。
“在想什么呢?”
顾璟琰微笑着说:“我在想……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?”
林映容的眉毛弯了起来,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顾璟琰画像的那一刻。
一阵风吹过。
庭院中的花瓣随风飘落。
在顾璟琰好奇的目光中,她再次俯身吻上了他的唇。
“我对你,是一见钟情。”
——全文完。